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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寮人至今依然习惯叫庄民裕县长,就如同他当初穿着开口的旧皮鞋背着十几块大饼走进茶寮时一样。
但其实已经不是了。
之前峡元老的县高官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老庄破例书记兼县长走了一个过渡期,而且同时身上还顶着一个曲澜市副市长的衔。
一身三职,独揽大权,风头太盛,老庄那段时间惹人艳羡的风光背后,可谓如履薄冰。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没有轻易点头让上面有意向的新县长进来。
太多人通过各种关系活动想来峡元镀金捞政绩了,用庄民裕自己的话说,他必须顶,不是因为想要专权,而是峡元百十年来最好的一番局面刚刚起步,冒不起任何风险。
千挑万选,峡元新任县长不久前总算就位,老庄身上的担子好歹是轻了一些。
“庄市长好,庄市长风采依旧。”江澈迎面打招呼,笑容热情开了个玩笑,他对庄民裕这个人,还是很了解的。
“少跟我来这套。”一起经过的岁月实在太特别了,造就的情谊也深,老朋友之间连握手的客套都没有,庄民裕直接挖苦说:“怎么,终于舍得回来看一眼了啊?深城那是个花花世界啊,乐不思蜀了吧?”
“你怎么知道深城是花花世界的?考察去了?我呆了这么久我都不知道。”
“你……滚蛋。”
老庄顺手发了根烟。
“啧啧,老庄你这都抽上特供了。”江澈看着调侃说:“还有没?给我拿几条回去显摆显摆。”
“想得美,还几条,就这我都是平时舍不得抽,省下来充场面用的。”庄民裕说:“对了,之前送你那瓶69年的茅台喝了没?没喝……”
“早就喝了。”江澈答完回忆了一下,那瓶真酒,好像现在还藏在茶寮。
“……”庄民裕:“行吧,咱进去说。”
这次晚饭的局,是庄民裕出面组的,省市两级加上工商等相关部门领导宴请茶寮各位“当家”,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江澈既然在,自然也必须到场。
当然,对面的阵容才是真的豪华,一排的大秘,一排的长,至于刘高官亲自到场到底卖的是茶寮的面子还是曲冬儿的面子,就不太好说了。
考虑桌面上吵嚷,又是烟,又是酒的,曲冬儿和哞娃这俩小朋友只是露了个面,就往旁边江澈另外订的一个包间,和麻弟、李广年等人一起专心吃大餐去了。
席间,刘高官特意喊了江澈出去抽烟,笑着问:“带冬儿去了趟港城?”
江澈有些诧异,说:“知道啊?”
“怎么,觉得我这级别不够啊?”刘高官玩笑一句,说:“上面有人专门私下交代了,关心茶寮,关心冬儿……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你小子不错,大学毕业后有没有兴趣来南关?”
这意思?江澈想了想,说:“就我那点本事,还是专心为经济建设多做贡献好了。”
刘高官错愕地看了看他,从眼神里确定了江澈没有误判,也就是说,他其实知道自己刚刚拒绝了什么。
“也好。”刘高官释然,笑着说:“那江老板将来,可别忘了咱们南关。”
说完这些话,两人回头。
江澈从李广年那拿的大哥大突然响了。
“你先接。”刘高官先一步回去了。
“喂?哪位?”
因为是业务用的电话,江澈接起来习惯性先问。
“江澈,你在哪啊?我有事找你,不过不知道行不行。”林俞静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有点害怕,而且焦急。
“行,都行,怎么了?你说。”
“嗯,我阿姨,妈妈……”
听完电话,江澈第一时间回包厢,跟领导们报备说有急事要先走。
看见他神情焦急,刘高官特意关心询问了一句,了解情况后第一时间喊来自己的秘书,说:“关秘书,你跟江老师一起去看一下吧。”
下头各种长们看在眼里,有样学样。
…………
张雨清的妈妈今天约的人是她的前夫,女儿张雨清的生父,张宝文。
目的很简单也很纯粹,想请他出面想办法让现在的妻子那边抬抬手,放过张雨清,把编制和工作问题解决掉。
要是为了自己,这个女人也许到死都不愿意低这个头,但是女儿还年轻,大学毕业,相貌出众,她的前程本应光明……
倔强不屈了十多年的妈妈终于选择低下头,只因为不想女儿的一生,就这么毁了。
尽管她所理解的人生,其实也许过于狭隘了。
至于张宝文是抱着什么目的答应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从昨天就感觉事情不太对劲的张雨清偷偷跟着妈妈来了。还好她跟来了,因为妈妈和那个人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鹅黄绒毛大衣的女人带着七八个青壮男人赶到——张宝文现在的老婆。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丑,而且似乎年纪已经不小的女人,就算化了浓妆,穿着奢侈,也掩不住,尤其当她张牙舞爪的时候。
在冲上去和妈妈站在一起之前,张雨清冷静下来,先打了一个电话。
没有选择打给小舅或者外公外婆,也没有打给丈夫是民警的小姨,而是打给了二姨,也就是林俞静的妈妈。
她大概怎也没想到,二姨会在丈夫不在家的情况下,独自跑来。
所以事情几乎就跟葫芦娃救爷爷一样,送得一塌糊涂……直到因为被爷爷劝导分手想找妈妈安慰的林俞静也赶到。
“我要是真的想找他,就不会等这十几年。”
一阵吵嚷过后,张妈妈看着对面那个女人,含泪站着说:“是,我想争口气,我话多,但是我……我现在找他,只想请求你们不要再为难我女儿。”
张雨清编制和工作被卡的事情是谁做的手脚,一直很明显,对面上来也直接没否认。
形势比人强,张妈妈挨了几下推搡打骂,没还手,站着,好一会儿才艰难说出口:“求求你。”
林妈妈看着姐姐这样,忍不住一阵心疼,她到场才发现自己其实做不了什么,只能陪姐姐站在一起,尽力护着她。
至于那个她也叫过姐夫的男人……她记得公公很早就叮嘱过丈夫,虽是连襟,别走太近。
对面,穿着鹅绒大衣的女人嘲讽地笑了一下,说:“求我干嘛?让她跟你去工厂打工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出息!”
张妈妈不自觉把目光投向自己的前夫,大概心底,还是期待他能为女儿说句话。
但是张宝文站在那里,看着,听着,一声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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