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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喝茶,一手拿着个巴掌大的紫砂壶,对着壶嘴儿咂嘴。
——谢茂被圈了,他的侍卫可爽了,余贤从安排好寝宫的护卫,其余大部分侍卫都不用轮班,全部养精蓄锐休假。反正有羽林卫在外边守着嘛,蚊子都飞不进来。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常清平翻个白眼,“你问圣人去呀。”
黎顺迟疑道:“可咱们现在是信王府的侍卫,……”卖信王,这样好吗?
“王府墙挺高吧?”
“一般。”
“哦,就你跳得出去,余头儿跳不出去?”一王府几百个侍卫,偏选你去打听消息,凭什么?凭你功夫好?不就因为王爷知道你是皇帝的人,知道你会去皇帝跟前报信儿?
“……懂了。”
※
昨儿夜里信王府的各处大门才封上,今天就给侧门新砌的砖头全拆了。
原因无他,宗正义老王爷奉旨问话,梨馥长公主也跟着来了。——这两位都是皇室里举足重轻的人物,总不能让他们隔着墙和信王喊话,或是让他们弯腰从半人高的铁栏杆里钻进去吧?
羽林卫老老实实把侧门的砖头拆干净,赵从贵领着一大帮子宫人清扫地面,在地上铺好百两一尺的菱纹织毯,点头哈腰:“老王爷请,长公主请。……我们家千岁呵呵呵,来了来了。”
谢茂才换好能见人的常服,午后暑热,侧门又不常去,才走两步汗就湿了一背。
这时候拎了把扇子呼咻呼咻扇着,踢踢踏踏走来,上前笑呵呵地屈膝:“老皇叔来啦!”
义老王爷是文帝的兄弟,今年快八十岁了,难得眼不花耳不聋,身板还挺硬朗,这位看见谢茂就笑开了一张脸,“哎哟,这是咱们家十一,咱们家的千里驹……”
梨馥长公主在公主仪仗下静静地站着,见谢茂偏头看她,她微微一笑。
和谢茂记忆中的梨馥公主一样。她很端庄漂亮,出身贫寒却很沉稳,安静低调得没存在感。
……不像穿越的。谢茂看着她有点尴尬,叫阿姊吧,淑太妃刚跟人提亲要娶人儿子,不叫阿姊叫公主吧,闹得好像他真想娶衣飞石似的……当然,谢茂是真想和衣飞石成亲。可成亲这事儿不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衣飞石明显不愿意啊。
谢茂含含糊糊地和长公主叙礼,迎义老王爷去了信王府主殿玉堂殿。
——义老王爷奉旨来问话,当然得找个正经地方,让谢茂跪下老老实实地听训、回话。
义老王爷来问话是正事,梨馥长公主自然没有在座旁听的资格,途中她请谢茂停步,问道:“听说小儿飞石在千岁府上,可否劳烦千岁召他前来,借间屋子予妾,妾有话问他。”
文帝养女与文帝亲女到底有几分不同,梨馥长公主对谢茂非常客气,客气得近乎谦卑。
谢茂也没想太多,吩咐赵从贵:“你亲自服侍长公主去画楼殿,再差人去把侯爷请来。”
此时已是午后,在朝闻殿待了两个时辰的衣飞石很乖顺地回来,陪谢茂吃了饭,此刻正在谢茂的寝宫中午歇。他的寝宫衣飞石能去,梨馥长公主则绝不能去。——男女大防所在,他敢把梨馥长公主往自己寝宫带,不说衣尚予,只怕衣飞石都要立马把他打成猪头。
画楼殿就在玉堂殿西边,算是玉堂殿的廊殿,一向是谢茂待客所用。
安排得这么近,实在是因为谢茂觉得衣飞石今天的反应很反常……他觉得吧,衣飞石可能又要出幺蛾子。离得近些,安心些。
所以,当谢茂跟他说,杨靖在华林县杀人满门,又勾结简薛杀良冒功时,惊觉自己被臣下糊弄蒙蔽暗暗愤怒至极的皇帝,也同意了谢茂的做法。——谢茂跟他说,惟恐杨皇后伤心,杨靖的事不好公开处理,他去悄悄把杨靖废了,再以残朽之身不能承爵的借口夺了杨靖世子之位,这件事就算了。
看着承恩侯杨上清跪在地上惨白惨白的脸色,皇帝简直手痒。怎么就信了那个货!
这是悄悄废了吗?这边上朝呢,他那边一刀子捅进杨靖心窝,闹得满朝皆知,还怎么悄悄?不让杨皇后伤心,把杨靖都捅死了,杨皇后能不伤心吗?
可愤怒归愤怒,皇帝还能怎么办?
皇帝在玉门殿大发雷霆,拍案咆哮,把信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茂就趴在地上,额头触地,任凭皇帝如何咆哮,他就像是一条死狗:反正你想骂就骂吧,人我也杀了,你想咋地?你还能杀了我,给一个臣子偿命?
满朝文武没利害关系地都选择了噤声不语,连承恩侯杨上清厥过去又清醒之后,都是狠狠咬着下唇,青着脸,跪在地上没吭声。
——他还能怎么吭声?他能在皇帝面前哭诉,要皇帝杀了信王给他儿子偿命?
死的是杨上清的嫡亲儿子,已经请封了的世子,杨皇后的亲弟弟!这凶手换了任何一个人,杨上清都要宫门泣血,逼皇帝杀了凶手给儿子偿命。
可是,这凶手偏偏是谢茂!
皇后的弟弟,哪里比得过皇帝的弟弟身份尊贵?哪怕他杨上清自己的亲弟弟杀了亲小舅子,他也不可能杀弟弟给小舅子偿命啊!
内外亲疏,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