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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门复开,傅寻瑜、路中衡等人冲进牢房,七手八脚扶起早已不省人事的马光春。傅寻瑜望着马光春脖颈间那一圈瘀黑的印记,抬头朝讷然跪地的灌三儿看去。李万庆一把脉搏又探鼻息,喜道:“还有气儿!”听了这话,众人才算松了口气。
“不长脑的奴才,叫你掐便掐,真掐死了我二哥,将你剁碎了喂猪喂狗!”马光宁挥拳乱打向灌三儿,灌三儿跪在原地任他殴打,挺立背脊恁是纹丝不动。
灌三儿默然垂泪,不发一语,李万庆上前将马光宁拉住,道:“人没事,马统领息怒。”
路中衡知素以膂力绝伦著称、传言中三拳能打死一头老牯牛的灌三儿出身马家家仆,对马光春非常忠诚,以性命交托,怎么这时会突然动手扼杀马光春,便问道:“马统领,适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光宁红着眼道:“我与兄长谈到最后,兄长求死意决,勒令我即刻出门不准再回,同时又让灌三儿将他扼死......”说到这里泪水再次决堤般涌落,“我出了门,终究坚持不住,是以才......才......”
傅寻瑜暗自点头,低声与路中衡说了几句。路中衡招过三名牢子,吩咐道:“将灌三儿带去别处看押。”又道,“火速去叫牛大夫来此。”
马光宁看一眼灌三儿,说道:“没有我兄长授意,这奴仆决计不敢再动手,几位放心。”
路中衡摇头道:“即便如此,我等也要以防万一。这既是我监牢中规矩,也是对尊兄负责。马统领理解则个。”说着以目示意,三个牢子当即上前,押着灌三儿离去。那灌三儿虽莽勇无匹,可当下却是耷拉着脑袋无半点反抗,乖乖由牢子们牵去了。
李万庆抱起不省人事的马光春,轻轻放回卧榻上,傅寻瑜提议道:“咱们先出去,让马将军好好静养,等牛大夫来了再行诊断。”
马光宁哭着道:“要我兄长有个三长两短,便要你们好看!”
傅寻瑜等人苦笑着劝解他出了牢房,回到一墙之隔的库房内。路中衡与李万庆几次试探,想从马光宁的口中套出牢房中二马交谈的内容,但马光宁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愿提。傅寻瑜给路中衡和李万庆分别使个眼色,他二人方才尽量压下了疑惑,不再追问。
过不多时,大夫急急赶来。这大夫名唤牛寿通,在赵营中颇有资历,从当年为郭如克拔出颈上箭,到后来参与指认吴亮节求毒药等也经历了不少风雨。长期的实践经验促使他成长为了一名极为娴熟的医师,尤擅外科。这在渴求人才的赵营是一项极为突出的技能,因此他在营中的待遇也水涨船高。而目前除了自己,他手底下还带着十多名各类大夫,为赵营后勤做了不少贡献。
牛寿通这几日正在考核从枣阳县内选拔入赵营的一批新进医者,手上虽忙,然接到召唤,还是一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赶了过来。路行云引他入牢房看了马光春,果无大碍,马光宁这才安定下心来。当日众人各自分散,约定下次再来探望马光春,傅寻瑜与李万庆各回居处,马光宁一行人也被安排到了一院落休歇。
与马光宁告辞后,路上李万庆忍不住问傅寻瑜道:“老傅,事出反常,显然咱们不在那会儿,马家兄弟间有些猫腻,怎么不将他问出来?”
“李将军,你说水这东西,是硬是软?”傅寻瑜反问道。
李万庆皱眉道:“水?自是软的,天下至软莫过于水,但凡有些重量,都能透其而出。”
傅寻瑜续问:“那你可曾试过从高处跃入水中?”
李万庆点头道:“戏水时常趣耳,谁没试过。”
“这便好。”傅寻瑜微笑道,“我也钟情此戏,但犹记最初练习时,掌控不好入水时的方向,不以头足而是以腹背入水,整个躯干打在水面上,却是生疼异常,与慢慢浸入水中之舒适绵软大相径庭。”
李万庆迟疑一下,道:“你的意思是,对付马家兄弟,宜缓不宜急?”
“马光宁年少稚嫩,遇事心绪正乱,自己还拿不准主意,咱们再追问不休,施加给他过多压迫,必然激起他的逆反与警惕。这便是用力过猛,一如高台入水反受其坚,只会适得其反。故此时我等不作为,效果反而远胜作为,所谓欲擒故纵,正是这个道理。仔细分析,马光宁之急远胜于我,我等只需慢等,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万庆道:“此话有理,但不知这一等,要等多久?”
傅寻瑜回道:“李将军惯于征战,应知一旦受伤,最痛乃何时?”
李万庆答道:“是......是刚受伤时......”
“对了,我等表现越是沉稳,马光宁心无所依,就会更加不安,要紧事也难藏匿。他又是个性急之人,做事冲动所到,从心所欲......”傅寻瑜说着露齿一笑,“今夜是马光宁最难熬的时光,我猜就是今夜,他就该憋不住了。”
李万庆苦笑一声,将信将疑。
是夜,万籁沉寂,三更天的梆子敲过,傅寻瑜穿着亵衣披着暖袍,依然坐在厢房桌前研读书卷。油灯闪烁,将他的影子映在门棂上。一个呵欠打过,他伸伸懒腰,掩卷正准备洗漱,“笃笃”声传来,有人在敲门。
“马统领,等你多时了。”傅寻瑜说道,“门闩未插,推开便是。”
门应声而开,伴着一阵穿堂凉风,满身寒气的马光宁入内掩门,讶道:“你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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