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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被人拉出了那个危险的境地,直直没入一个带着冷香的坚硬怀抱。
救她的人,穿着坚硬的铠甲,身上是清淡的香气。
和大多数男人都不一样。
她的头被男人按在怀抱里,看不见外面的场景。
可是耳边传来的打斗声如此清晰,忽略不了。
男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别怕。”
只此两个字,便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宋语亭陷在绝望里的内心 ,慢慢平静下来。
她很怕,怕真的死在了这里。
此时被陌生人安抚了,被人用守护的姿态护在怀里,她便忍不住埋头在对方胸膛里哭出声来。
男人身子一僵,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宋将军心里犯嘀咕。
又觉得很正常,如何景明那般样貌,别说只是人冷肃几分,就算真是千年寒冰托生的,也会有姑娘喜欢的。
宋语亭勉强一笑,极力掩饰着自己心里的波动:“是啊,听说过的。”
再熟悉不过了,原来在自家旁边的那位何将军,就是镇国公世子。
宋语亭忽然想起来,其实自己前世见过他一次。
在北岭坡,正是这位何将军帮她处理的爹爹的后事。
只是那时候太过伤心,全然没有注意过。
若是那时候相识了,后来自己会不会活得好一点,至少该知道,何将军是个冷漠如冰的男人,不值得她嫁。
宋语亭心下一片惨淡。
前世惨死,说不怨是假的。
可埋怨何景明,仿佛也没什么道理。
她虽然被困在小院子里,在镇国公府待了小几年,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
比如镇国公夫妇,并非何景明父母,而是叔婶,府中传闻,镇国公杀兄弑嫂,夺了侄儿的爵位,为了掩盖真相,还在继承爵位之后,痛哭流涕请封何景明为世子。
可是他若有那么好的心思,也不会去抢何景明的爵位了,在何府里,是个人都觉得二少爷才是继承人,世子虽然厉害,早晚也要被撸下来的。
所以那时候,下人们对她这个世子夫人,也是极尽怠慢。
宋语亭不知道镇国公夫人为什么,要在何景明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娶妻,甚至成亲之后,都没给何景明去信。
或许是因为,有什么仇怨吧。
当日在府中伺候她的老嬷嬷,是何景明母亲留下来的老人,还曾亲口说,等世子回来了,就一切都好了。
可惜自己没能等到那一天。
宋语亭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听见了父亲的声音。
宋将军道:“亭亭觉得……何将军做夫婿如何?”
如果说嫁女,宋将军觉得还是配得上对方的,自家女儿什么都好,虽然自己做爹爹的给她拖后腿了,但是嫁个好儿郎,还是没什么难题的。
宋语亭猛然咳嗽起来。
她全然想不通,爹爹的思维是怎么拐到这上面去的。
“爹爹,你在瞎说什么?”
宋语亭反应很大,“他跟块冰似的,看着我就冷的慌,谁会愿意嫁给他。”
宋语亭生怕宋将军真的拿对方当良配,再把自己推进火坑里。
她白皙秀丽的脸上是满满的排斥之意,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憨,宋将军便丝毫不觉得女儿违逆了自己,
“爹爹就是随口一说,亭亭你太敏感了,何将军虽然性情冷淡,不近女色,但这样的人家嫁过去,家里头也干净。”
不会跟那些花花公子一样,家中养着通房小妾,外面还要置办两房外室,像何将军这样的,自然不会说贪恋美色。
‘‘何将军家里干净与否我不知道,反正我听说他家当家的是叔叔婶婶,家里头的腌臜事,肯定不少,爹你可不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宋语亭挎住宋将军的肩膀,看似使劲,实则没什么用处地晃了晃。
声音焦急又带着娇嗔之意。
宋将军虽然不以为意,男人性情冷淡,其实也是件好事呀。
但见女儿着实排斥,便也熄了心思,条件再好,也要闺女喜欢才成啊。
“都听你的,总成了吧。”宋将军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眼神里尽是宠溺的笑意。
宋语亭将头倚在他肩膀上,撒娇道:“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爹爹哪里好呀?”
“哪里都好,爹爹是大将军,能够保护天下百姓,而且还特别疼我,是我心里头最大的大英雄。”
宋语亭的语气,带着几分纯稚少女的天真之意。
好像是一个小孩子仰着小脸,对同伴炫耀:“我爹爹可以一掌打碎那个石头。”
宋将军被自己想法逗笑了。
若是妻子还活着,见到女儿这样,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他微微有些感伤。
日后黄泉路上相见,女儿被自己娇养着长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子,他也能交差了。
宋语亭陪着宋将军在书房待了一上午。
“爹爹,今天我给你做午饭,你不许走哦,不然以后再也不给你吃了。”
总要拖过今天,万一宋将军中午走了,快马加鞭,还是有希望赶到北岭坡的。
“你这丫头……”宋将军拿手指戳了下她的脑门,“都听你的。”
女儿养的娇气,照理说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偏偏她自己喜欢做饭,尤其喜欢各种各样的糕点。
倒是和先妻一样。
宋将军笑了笑,女儿真是,处处都像母亲。
宋语亭穿上自己的披风,对着宋将军书房里的大镜子照了照,轻轻抿了抿头发,笑道:“爹爹一向不听话,我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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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岭坡。
何景明骑在马上,身上的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光。
副将道:“将军,咱们凭什么要替姓何的挡灾,这次明明该他们宋家军去巡边,看着北境生乱就推给你,真是只老狐狸!”
何景明面色不改。
“都是朝臣,谁去都一样。”
嘴上说的正经。
他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细白的脖颈,以及一片光洁无暇的肌肤。
那样细腻的存在,摸上去,肯定是柔嫩如春桑的。
何景明脑海里,不知怎么地,就出现了肤如凝脂几个字。
没真正见过的时候,只觉得无聊,但这时候,却无端生出几分香艳之感。
何景明轻轻捻了捻手指。
副将喊道:“将军你想什么呢,咱们赶快过去吧,我可不想大晚上的餐风露宿。”
何景明看了看四周,淡淡道:“不急,有人等着咱们呢。”
宋将军说,北岭坡有埋伏,他们两面夹击,把人打个措手不及。
何景明原本是懒得沾惹这个麻烦的,可是那女孩子突然出现,扰乱了心神。
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样的美人,自然只有他何景明配得上,以后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北岭坡东西左右搜查一遍,都没见有埋伏的人,何景明的副将脸色黑沉。
“将军,你不是说,那姓宋的说这里有埋伏吗?人呢,这宋家啊军太过分了,让咱们帮忙干活,还拿咱们开涮。”
何景明面色淡然:“没有就没有吧,可能是宋将军情报失误,告诉弟兄们,找个地方用膳,歇歇脚再走。”
何将军这边,的确粮草丰盈,装备精良,连普通士兵的吃喝都比别的队伍好。
然而荒郊野外,也就是那样了。
何景明看着碗里的饭,盘子里的菜,忽然没什么胃口。
以前在京城里,虽然叔叔婶婶恶毒,然而有姨母护着,他依然是满京城贵族子弟里,最奢靡的一个。
可是那天姨母告诉他,爹娘是被人害死的。
他拿仇人无能为力,千里迢迢来了北疆,幸得舅舅看重,做了一军将领。
可是北疆苦寒,地位再高,也没有在京城欢饮达旦的快感。
他原本是没觉得有什么的,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可是宋将军那女儿,粉衣裙绣罗襦,娇嫩如江南女子
一看就是娇养长大,吃不得苦头的。
恐怕在这北疆,宋将军把女儿养成这模样,也费了不少心思。
副将道:“将军您怎么不吃啊,今天还有好大一段的路要走呢,饿着肚子多难受。”
何景明道:"你说,本将与宋将军比,何如?“
“宋将军哪儿比得上您,虽说您二位官职相当,可您还是镇国公世子,更比他年轻那么多岁数,宋将军已经到头了,您却是前途不可限量,这怎么比吗?”
副将几乎是没有丝毫停顿。
您这不是犯规吗?
说句实在的,除了宫里头的皇子们,还有人比得上您吗?
宋将军家世本来平平,全靠着自己奋斗,您却有显赫家世,还有皇帝舅舅,长公主姨母护着。
这……可实在没法子比了。
何景明听了这话,却没有开心的感觉。
在北疆这地方,他自己过的粗糙,可那宋家姑娘看着就是个骄矜的,不能委屈了人家。
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了。
副将不知道他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也会翻个白眼的。
何大将军哪儿来的自信,觉得等成亲生子之后,长公主和陛下会放他来北疆。
现在年轻闯一闯就罢了,到时候肯定要在京城里,高官厚禄衣食无忧的。
何况,宋家姑娘凭什么嫁给你?
宋语亭眉眼弯弯,如同月牙。
“喜欢呀,我和爹爹在北疆,入眼都是青灰蓝黑,祖母送的东西,可让我在小姐妹们面前出风头了。”
老太太被她哄的心花怒放。
“是语亭生的好看,才能艳压群芳,这回祖母给你挑个更好看的,让我们语亭第一次出场,就漂漂亮亮的。”
老太太想了,宋语亭初初回京,这是第一次出门,必然要打扮好了,不能被人看扁。
南王太妃的寿辰自然有很多公卿贵族到场,让宋语亭惊艳出场,以后给丫头议亲也好,拿出去吹嘘宋家女也好,都更有底气。
她让人从库房里去挑衣料出来。
宋语珍和宋语宁跟在后头,一时之间也有些讶然。
祖母竟然这般喜欢宋语亭,真真是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二妹妹的确是光彩照人。容色绝姝,更是难得的乖巧温和,大约……所有人都会喜欢她的吧。
一群丫鬟抱着成堆的布匹过来,花红柳绿的色泽放在一起,有几分春日里百花盛开的美感。
老太太笑道:“那匹茜色的拿来,这个花纹倒是富贵,看着衬你们大小姐,语珍丫头拿去吧。”
宋语珍接到手里,弯唇一笑:“老太太对我真好,还记得我喜欢什么颜色呢。”
“你是我亲孙女,什么时间也忘不了。”老太太含笑道,“语亭喜欢什么颜色?”
宋语亭道:“我啊,什么颜色都喜欢,只要明亮鲜艳,我觉得都好看。”
老太太便指着一匹明绿色的料子:“这个绿色衬肤色,你生的白,穿上好看,到时候外面披上红色的狐裘,绿叶衬红花,明艳地很。”
宋语亭撒娇道:“可是我还喜欢旁边那个鹅黄色的,看着娇嫩,我还没穿过这个颜色呢。”
“一并拿去,随你做什么。”
老太太很大方。
不过是几件料子,鲜艳无比的颜色,不给小孙女们,还能给谁呢。
宋语宁今儿被宋语书的事吓着了,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等着老太太分派。
老太太很满意她这会儿的沉稳,欣慰道:“语宁终于有些大家闺秀的样子了,那天你穿那个浅紫色的,你们都做一样的样式,到时候一排姐妹花,让外面人见识见识。”
几个姑娘一并轻笑。
这样,的确是扎眼的。
宋语亭眨眼道:“可是祖母,我院子里还没有制衣娘,原来都是奶嬷嬷和几个大丫鬟帮我做,现在怎么办?”
北疆宋府自然是有的,可人家扎根在
那里,总不好将人带来。
“是我疏忽了,府里的针线房不行,先将我这儿的借给你用,过几天再给你寻几个。”
“谢谢祖母。”
宋语亭握住老太太的手臂摇了摇,感慨道:“越跟祖母接触,我就越觉得爹爹爱骗我,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我也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编排我的。”
祖孙二人对视,都忍不住扑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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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姑娘商议之后,一起做了鹅黄的褙子,底下就是不同颜色的裙子,绣上一样的牡丹花,外面披红色狐裘,远远看着,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南王太妃寿宴那天,老太太身子已经大安,将三个儿媳撇在家里,自带了孙女们去赴宴。
马车驶过大街,老太太看着满脸好奇的宋语亭,笑道:“语亭别好奇了,现在你不好出门,等明年上元节,让酹儿带着你们几个出来玩,说不得……还能碰上你们的如意郎君呢。”
宋语亭和宋语宁尚未有什么反应,便见宋语珍脸色微红,老太太也笑眯眯地看着她不言语。
宋语亭眨眨眼:“语珍姐姐你……”
宋语宁小声道:“语珍姐姐已经跟祖母娘家的表哥定亲了,等表哥中了进士,就来咱们家提亲。”
宋语亭捂住嘴巴,偷偷笑道:“原来是这样。”
两个小姑娘在一处偷笑,宋语珍脸红成了天边的朝阳。
老太太看着,欣慰一笑。
小姐妹关系亲近,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语宁虽然不懂事,怎么也比语书好几分,现在能和语亭打好关系,不管是为了什么,总归是件好事。
说话间,南王府近在眼前,老太太整了整衣衫,端坐在那里,等着马车停在大门口。
南王府是一等一的权贵家族,南王是今上的堂弟,圣眷优渥,太妃寿辰,堪称是车如流水马如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