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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烛一盏盏燃尽,满室冷香已暖,玹玗的嘴角始终噙着笑,直到耳畔传来沉稳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合上双眼,在他怀抱中睡去。
时辰钟上的指针慢慢移动,天幕上的点点星光黯淡。
隐约听到脚步声传来,又过了片刻,明亮的烛光透过门缝。
李怀玉压着嗓音低声喊道:“玹玗姑娘,已经寅正一刻了,请皇上起身吧。”
幽幽睁开双眼,玹玗掀开棉被起身,却感觉到腰间那只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下,但旋即就松开了。
重新给室内点亮烛火,此时弘历已经坐起身子,慵懒地舒展了一下筋骨,由玹玗伺候梳洗,临行前又吩咐李怀玉留下,去九经三事殿准备筵宴。
弘历从小东门离开后,李怀玉狐假虎威的耍了一通威风,警告侍卫和太监不准乱传话。
卯时过半,玹玗到集凤轩给毓媞磕头,并编谎说,李怀玉刚到畅春园,今日王公大臣会来此向太后行朝贺礼。
此举,毓媞当然满意,早早梳妆更衣,又传李怀玉问话。
“回太后,皇上说会在畅春园留到元宵节,并选住在太仆轩。”李怀玉恭敬地回话,生怕自己不慎说漏嘴。
毓媞深知其心思,暗暗一笑,对玹玗吩咐道:“那太仆轩也临水而建,和你住的观澜榭差不多,你去那边打点,看看该怎么安排。”
“是,我想着无非就是多加些碳爖,至于被褥枕头,还是从宫里取来比较好。”玹玗想了想,又道:“太仆轩空置久已,临水的屋子潮湿,只怕有些傢俬也得换,然后再用香好好熏一熏,若入夜前不能打理好,就只能请皇上暂时于紫云堂屈就一晚。”
毓媞点头笑道:“你心细,也会安排,不用事事都问哀家,看着办就好。”
伺候过毓媞早膳,玹玗领着人去太仆轩,这里看着离观澜榭较远,其实有座九曲石桥将两处连在一起。
辰时,弘历率王公大臣到春晖堂给毓媞行礼,然后到九经三事殿,接受外廷文武百官贺岁,并举行初一筵宴。
大朝贺后,弘历和毓媞于春晖堂受家人贺礼,可笑的是,皇后和众妃嫔却被冷落在紫禁城。
太仆轩内,不到两个时辰,所有傢俬全换成了金丝楠木,珠帘锦幔也都是全心的。
“玹玗姑娘,这是宫里送来的物件,你看着安排,奴才就先回前面伺候了。”李怀玉放下东西,就脚底抹油想开溜。
玹玗伸手一抓,直接拽住他的衣领,笑着柔声道:“小玉子公公且慢。”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李怀玉咧嘴傻笑,可模样却比哭都难看。
“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玹玗掩嘴一笑,把他按在椅子上,“你坐,我有事情要问你。”
李怀玉哪里敢坐,慌忙摆手道:“不能怪奴才,皇上要奴才打探消息,奴才不能不遵命,也不能怪雁儿,她也是担心姑娘……”
玹玗这才想起昨晚说过的话,难怪他会吓成这样子,便笑道:“谁要问你这个。”
李怀玉一愣,瞬间松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坐到椅子上,疑惑地问:“那姑娘是想问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一次在书斋喝醉酒,都做过些什么?”昨夜弘历的那句话,她一直放在心上,不许她喝酒,这背后定有原因。
“当然记得,姑娘几乎把书斋都砸了,还写……”李怀玉脱口而出,可刚说到重点,却立刻捂住嘴。
玹玗追问道:“我写了什么?”
“不知道。”李怀玉憨笑这,头摇得像拨浪鼓般,“奴才不识字,不知道……”
话未说完,他的耳朵已经被玹玗拧住,故作冷声地说道:“撒谎也不找个好理由,敢说自己不识字。”
“我……那个……”李怀玉支支吾吾半晌,还是不敢说实话,只能继续编谎道:“奴才真没看清,只瞄了一眼,皇上就把那张纸烧了。”
“真的?”玹玗满眼疑惑地看着他。
“你写了一首词。”弘昼大步跨进太仆轩,挥手让李怀玉出去,又在玹玗耳畔低念了那首《忍泪吟》,又道:“还好是皇兄看到的,不然你就是猫,也死完九条命了。”
“原来如此。”玹玗喃喃自语道:“难怪……”
就知道,弘历不会无缘无故的禁止她喝酒,她原以为那些依稀记得的碎片是梦,不想竟都真实发生过。她在恍惚中,曾问过他会是怎样的皇帝,而他登基后的这一连串举动,就是默默的回答吗?
若真是如此,她确实该承受后宫的万千怨妒。
“难怪什么?”弘昼凑到她面前,贼贼坏笑道:“昨晚皇兄在你阁中都做了些什么?”
玹玗蓦然回过神,脸颊微红地瞪着他,责问道:“五爷怎么会跑来后湖区!”
“不行吗?”弘昼无辜地一耸肩,调侃道:“后湖区只有太后皇额娘在,没有后宫女眷,除非你是。”
“五爷!”玹玗顿时面红耳赤,她岂会不知弘昼在说什么。
弘昼忽然敛去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五爷曾经问过你,对自己的将来有何打算,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就好好留在皇兄身边。”
“我……”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应该知道,皇兄为你已经承担了很多。”如果是两情相悦,他不希望和涴秀的悲剧再上演一次。“五爷敢保证,放眼天下,你再难找到第二个如此待你的男人,纵然他注定会有三宫六院,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玹玗愣愣地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微微一点头。
知道这么多事情以后,除了紫禁城,她真的哪也不会去了。
帝妃,此生她没想过拥有这种身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也不曾奢望,不过是随遇而安,随心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