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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恍惚起来,看着林锦婳道:“小姐,花生不敢去拿,怕保管不好。”
“你可以用一些,三日后拿剩下的来给我,我相信你。”她说了假话,花生太小,但人却很机灵,而且背景更为单纯简单,是能培养的人。一千两对自幼乞讨的他来说的确不少,所以她要看看,他会不会是下一个朱无才。
花生看着林锦婳晶莹亮亮的眼神,咬咬牙,目光坚定的点点头:“我一定不负小姐所托!”
林锦婳淡淡一笑,这才打发他出去了。
墨雪这会儿也差不多清醒了,林锦婳让她立即去找墨月查更多水云间和赫连璟的消息,现在对那幕后之人有了些线索,她要尽快查出‘她’的身份才是。
天色渐晚时,徐泊山跟徐夫人一道回来了,两人去书房说了许久的话,才决定先瞒着林锦婳,只让徐程青来告诉她,一切顺利。
林锦婳看到徐昭昭没来,便知道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了,昭昭单纯,话一下子就能套出来,但徐程青却稳重许多。
徐程青见她淡淡不语,知道她不信,只得道:“锦婳,还有王爷在呢,姑父也去了,锦澄不会出事的。”
“嗯,我相信王爷。”林锦婳知道赵怀琰一定会尽力,只看着徐程青笑道:“现在已经三月初十了,再过几日就是春闱,表哥可曾准备好了?”
徐程青浅浅一笑:“你倒还有工夫担心我。”
林锦婳莞尔浅笑:“表哥也是哥哥,锦婳不当厚此薄彼的。”
“这话我得告诉昭昭,她可是把我这个亲哥哥都不放在眼里的。”徐程青故作严肃,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哈哈笑了起来。
徐府暂时安定下来,京城却始终藏着暗流。
郑如意白日听到曾学海的事时,便知道八成跟林锦婳脱不了干系。现在只要京城发生的异事,她也习惯性的就往林锦婳身上套,觉得这一切都是她操纵的。
马车晃荡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外面的丫环道:“小姐,到了。”
“嗯。”郑如意微微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一看,周围是一片漆黑的树林,只有微弱的荧光落在林子里,让人勉强看清楚林中的人。
林中人戴了面具,看着她,低低道:“银子可带了?”
“自然带了。”郑如意攥紧放在一旁的一沓银票:“云水间做事素来靠谱,我想知道银子我给你之后,几日能办好事。”
“且看你要办什么事。云水间虽是江湖组织,但有自己的规矩,就是绝不插手朝廷纷争,更不必提各皇子之间的夺位之争。”面具人低沉说着,声音仿佛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传话的机器。
郑如意微微咬牙:“规矩我自然知道,这次要你们做的事,对你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说完,将手里的银票扔了出去,那人缺如鬼影一般很快将银票接住,又瞬息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
“五千两……”那人淡淡扫了眼银票:“不够买一条人命。”
“那要多少?”
“看人,普通一万,京城最近的风云人物,十万起价,皇家人不杀。”面具男淡漠道。
郑如意咬牙切齿,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这五千两还是老夫人逼她给千户刘夫人的。
她寒声道:“不取人命,但我要兵部尚书府的郑娇娇,我要今晚子时出现在刘府门口。”
“可以。”面具人说完,转眼消失在了原地。
郑如意看着五千两就这么没了,手指甲死死掐入了手心。若不是她实在骗不出郑娇娇,她也不会用如此计策。
丫环见人走了,才怯怯问她:“小姐,我们去哪儿?”
“去刘府。”她眸光一暗,直接让人赶了马车走了。可一想到自己肚子里的蛊母,又是一阵恶心袭来,差点让她吐出来。她眼角微微泛出泪,死死闭着眼睛才忍下恶心,只死死念着那两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名字:“赵阚,林锦婳……”
等她一走,方才那林子里才出现另一个人身影。
面具男直接看着他恭谨道:“阁主,怎么做?”
“拿了钱就得办事,当怎么做怎么做,不过皇家人我们不惹,可一定记清楚了。”赫连璟寒声道。
那男人立即颔首。
顿了顿,又道:“阁主,主子找了您很久了,今日可要去见?”
赫连璟牙关紧咬:“我的账还没找赵怀琰还回来呢,若是见她,她岂非又要阻挠我?不见。”说罢,转身快速消失在了黑暗里,却不知林子另一端,他不想见的人早早在那儿看着一切了。
郑如意一路到了刘府外,看着殷勤迎来的刘府婆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了她:“把人带去府外,剩下就没你的事了。”
婆子只以为郑如意想找自己那老缠着她的傻公子出出气,也没多想,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妥。”说罢,转头就要走,郑如意却冷冷看着她的背影道:“我查过,你儿子现年二十,却因为身材矮小样貌丑陋,一直未娶妻是不是?”
婆子浑身一寒,忙转头看她:“郑小姐,奴婢……”
“你怕什么。”郑如意说完,把身边的丫环往前一推:“办妥了,她就是你未来儿媳妇。办不妥,你们一家去地府团聚。”
那丫环吓得浑身跟筛糠似得,满眼是泪却不敢出声,婆子犹豫了一下,揣着足足五十两的银票点点头:“奴婢明白。”
郑如意这才抬手让她去办了。
她不担心婆子会出卖自己,因为将郑娇娇扔来的人是云水间的人,把那傻子骗出去的,也是这婆子,她没有留下丝毫证据。
她转身看着跟在马车边雇来的杀手,分别抽出了二百两银票:“利落点。”
两个杀手对视一眼,接了银票就下去了。
后半夜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春天的雨来势很猛,伴着打雷闪电,吓得人们纷纷熄了蜡烛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就怕被雷劈了。
刘府门口,一个高个子男人傻乎乎的从门里出来,身后的婆子催促他快点走,他也不懂,只快步走了出来,远远瞧见地上躺着个人,想着娘亲教的,便痴痴笑着跑上前去解了自己裤腰带打算跟她玩,哪知身后闪出两个黑影,长剑瞬间就刺穿了他的心口,他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人便倒在了血泊里。
门后的婆子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切,脸色煞白,整个人瘫软的跪了下来,却死死捂着嘴没敢让自己发出声响。
淅淅沥沥的雨声犹如黑夜的安眠曲,林锦婳临近半夜才躺到床上,慢慢睡下。
第二天早上醒来,便听墨风传来了刘家公子被人杀害的事,而现场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郑娇娇。
林锦婳放下手里的羹汤,微微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是谁干的了。
“郑如意这是再把郑老夫人和郑莱往绝路上逼。”得罪了兵部尚书,最讨不到好的必然是郑莱和郑老夫人,加之昨日自己留下的郑家证据,郑家必然会一击即溃。她没想到郑如意竟然能对自己也下这等狠手,郑莱垮台,她所能依附的也就只有赵阚了。赵阚既然在她肚子里下了蛊母,也势必暂时不会让她出事。
林锦婳顿了顿,嘴角竟是浮现些许讽刺。以郑如意如今这样的手段,她必然不会再心甘情愿的替赵阚养蛊母等着送死那一日,赵阚也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反而拿她当蛊母的食物,前世嘴上说着爱对方生生世世的人,今生也要开始互相折磨了么。
“若是郑莱出事,那林公子……”
“你的信已经给王爷送去了,想必王爷很快会有决断,暂且不管这么多,事情我们要一件一件处理。”林锦婳缓缓起身,看着外面淅沥沥的小雨不断,兀自撑起了一侧的梨花色油纸伞,缓缓往前而去。
今日要入宫,徐夫人就是想陪也陪不了,只能早早在门口等着她,瞧见她来了,才上前迎住她,疼惜笑道:“锦婳,你有什么事尽管告诉舅母,别一个人闷在心里,知道吗?”
林锦婳笑着颔首,看着跟在后头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的徐昭昭,知道她肯定是憋不住要告诉自己昨儿徐夫人去见凌老夫人和平南王的事实,其实她也能猜到了,皇上的意思谁也猜不透,大家都选择明哲保身。
林锦婳几人告辞后,这才带着墨风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
林锦婳到了宫门前不久,定南侯夫人便到了,一身鲜嫩的海棠色绣富贵牡丹的长裙,外披一条月牙白的披风,簪着金银头饰,整个人年轻不少,尤其是扶着丫环的手娉婷走来时那眼角眉梢的春意,跟显得她年轻又诱人了些。
她走到林锦婳跟前,面色微微泛红,浅笑道:“你那法子真不错,不过侯爷这会儿还在休息,怕是要耽误入宫求旨了。”
“求旨也不急于一时,侯夫人不必担心。”林锦婳一颗心终于放下。
定南侯夫人笑笑,扶着肚子这才往里而去。
她们是打着给皇后的名义来见慧觉的,慧觉虽然见过太后,但还是住在太医们住的地方,跟宫妃隔开了,所以定南侯夫人便打着去求药的名义便领着林锦婳过去了,倒是并不意外的见到了正在跟御医们讨论求神拜佛有用还是吃药更有用的慧觉。
慧觉初见定南侯夫人,不觉如何,见到一同跟来的林锦婳时,立即精神了起来。
定南侯夫人先去问药,林锦婳这才借着问前程的缘由跟慧觉走到了一边茶桌。
慧觉背对着众人,低声问她:“林小姐,上次见过太后后,她好似并不太信我。”
“若是不信你,你现在应该被扔到大牢去了。这次来,我要你帮我一件事。”林锦婳淡淡说罢,抬手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
慧觉听到她的话,心也算安定了些:“你说,只要力所能及……”
“可听过太后庶妹之事?”林锦婳道。
慧觉自然知道,入宫前他就将这一切都打听清楚了。
他看着林锦婳,问道:“你是要我帮你也指出一个观音座下玉女投胎?”
“王汝嫣。”
“王御史的女儿?”
“没错……”林锦婳顿了顿:“还有,我要你指出此番来问话的罗老夫人,曾被魔物附体侵害过,至于是什么,你不必说,罗老夫人心中有数。”罗家人必然会极力掩盖蛊虫一事,单凭郑如意敢这么做,还耀武扬威,也必定是拿定罗尚书即便心中愤恨也不敢查,所以才如此的。但赵阚养蛊一事,她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
慧觉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点了点头,却也犹豫一番看她:“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这里成日都是这帮老学究们跟我争辩,实在无趣。”
“很快了,春闱快到了。”林锦婳嘴角微微勾起。
“帮你的人,难道还能知道前三甲不成?”慧觉眼放精光。
林锦婳摇摇头:“你若一字不差说中了,就算太后信你,皇上必然要以为其中有人作弊。皇上是明君,最不能忍的便是科举舞弊,所以你不必说句前三名具体是谁,只要大概说出即可。”
“那这几人是……”
“前三甲中两个生肖属蛇,一个属兔,皆是下半年生辰。”林锦婳淡淡道。前世科举前三甲因为蒋青书的缘故,她记得很清楚,而且今生前三名是未受自己多少影响的,同年参加春闱的曾学海林惜腾之流,已是百名之后,倒是王晖远,第四名,最后跟他爹一样成为了御史。
慧觉看她说得这样仔细,也是怔了怔,刚巧定南侯夫人已经求完药过来了。
她笑眯眯看了眼二人,才对慧觉道:“大师也替我看看这个胎儿如何。”
林锦婳昨日替侯夫人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滑胎迹象,便点了点头。
慧觉答:“尚好。”
定南侯夫人安了心,才随口道:“最近府里多了个狐狸……姨娘,气得我好几日不曾好睡了,没影响到孩子就好。”
林锦婳微微一顿,前世令定南侯宠爱到不惜休妻迎娶的妾室如今还是进入定南侯府了么。
林锦婳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逆’字。
慧觉很聪明,一眼会意,才对定南侯夫人道:“这位小妾怕是侯夫人的克星,侯夫人一定要多多注意,不要再见她,否则伤及孩儿。”
“当真?”侯夫人轻呼出声。
那些个御医们听到,皆是有些不屑,信佛原是不错,可这世间哪里来的活菩萨?
慧觉不管他们,只认真点了点头。
侯夫人忧心忡忡,还要多问,便见太后宫里传来懿旨,要他去见。
慧觉连忙起了身,多问了句:“不知太后寻贫僧何事?”
太后身边的人都是人精,只笑道:“原是罗老夫人想见见您,您且随奴婢去一趟吧。”
慧觉余光瞥了眼平静的林锦婳,这才掩饰住心中的惊讶随她去了。
他一走,林锦婳才对定南侯夫人笑道:“夫人别心急,咱们先去皇后娘娘那儿坐坐,皇后娘娘统管后宫,总有些法子教您趋吉避祸不是?”
定南侯夫人闻言,感激的拍拍她的手:“还好有你替我出主意。”说罢,这才快步往皇后宫里而去。
林锦婳出了太医院,却是看了眼慧觉离开的方向,寒眸染上些许笑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布置这一切时,几乎自尽的王汝嫣,也从悲伤里清醒了过来。
普济寺佛堂。
丫环看她抱着佛经已经在佛像前跪了两天两夜的王汝嫣,只轻轻上前道:“小姐,奴婢听说林公子还是没有被找到。而且大公子好似想要老爷参那郑将军一本。”丫环说这话时也是战战兢兢,不知该不该说王晖远的不好。
但王汝嫣表现的却极为淡定,她浅浅一笑,道:“去跟娘亲说,我们今日便下山回府。”
“可是小姐你……”
“对了,盈棠为了救我而死,你们要把她葬在她最喜欢的合欢树下,知道么。”她轻轻柔柔的说着,眸子平静的好似一汪水,一丝波澜也没有。
丫环微微咬唇,想提醒她,盈棠生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合欢树,但看她一心念经的样子,又不敢打扰,只得悄悄退下去了。
等丫环一走,王汝嫣才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面前威仪的菩萨法相,眼泪蓦地流下:“菩萨,你若是能看到罪女,听到罪女所说的话,将来罚我入十八层地狱也好,让我永不超生也好,请保佑我一定能活得比他们长一些,也请保佑林公子……平安回来,罪女愿以二十年寿命相抵。”说罢,缓缓俯身重重磕下。
头触碰到冰凉地面的同时,砰的一声,也磕碎了她所有纯善。
盈棠被她冷眼旁观直到淹死的那一晚,她就知道,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她都配不上林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