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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国侯府里。
夜生跪在祠堂里,后背挨着鞭子,一下又一下,一声又一声,他竟是半点没吭声,看得一旁的宫衣鱼都忍不住哭了起来,跟卫国侯道:“爹,您就饶了哥哥吧,鱼儿就这一个哥哥了。”
卫国侯气得面色铁青,抬手又是两鞭子狠狠抽了下去,直抽的夜生皮开肉绽才停下寒声道:“这个不孝子,他要害了我整个侯府,我如何还能再留他!我今儿就要活活打死他,省的他在犯糊涂,把我宫家都给害了!”
侯夫人泣不成声,见卫国侯还要抬手,直接就跪在了夜生身后挡住那鞭子,道:“侯爷要打,连妾身一起打吧,这不孝子是妾身十月怀胎生的,他若是死了,妾身也不活了!”
“你——!”卫国侯气得说不出话,抓着鞭子的手抖了半天,才叹了口气,沉沉把鞭子摔在了地上,寒声道:“你就惯着他糊涂,等到时候我上了斩头台,断送了整个宫家的前程你们就高兴了!”说完,气得直接扭头走了。
等他一走,侯夫人才擦去眼泪,拉着夜生道:“先起来吧……”
“娘,您由孩儿跪着吧,爹爹罚的没错。我的计划被人发现了,会害了整个宫家。”他知道长孙祁烨没死的时候,就知道皇上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天过去,皇上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是撤了父亲在朝中领着的职务,让他废在了家中。若是长孙祁烨再心狠一点,直接要了他的命都是可以的。
宫衣鱼眼眶红红,忍不住道:“哥,你为什么这么做啊,七皇子他与此事无关,你怎么下得去这狠手呢?”
“不用你管,这件事不关你们的事,到时候如果圣上真的罚下来,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力承担。”夜生拳头紧握,寒声道。
“可是你……”
“你们都走吧,我想你个人静一静。”他沉声道。
侯夫人知道他现在还不能冷静,看着他满目恨意的样子,她又何尝不恨?当初被凌迟的,也是她的儿子。可是皇上已经将那人赶出西夏了,还能怎么样呢,难道要先皇最疼宠的儿子来给自己的儿子陪葬么。
她痛苦不已,想起自己的儿子死时还那么小……
宫衣鱼却是不能理解这些,她懂事的时候,长兄已经死了。
她红着眼睛懊恼的往屋外走,想去七皇子府看看,但才出大门,就见一个着浅灰色衣袍的男子站在门口不远处的树下。
今儿春光甚好,伴着才抽出芽儿的绿叶,宫衣鱼看着那长身玉立的人,一下子就明白戏文里写的,什么是一见误终生了。
长孙玄隐淡笑着看着门口站着的少女,轻轻跟清幽道:“去吧。”
“是。”清幽应下,立即快步跑了上去,朝宫衣鱼道:“这位小姐,我师父想请见你家侯爷。”
“我爹他在呢,不过我爹今儿脾气不大好。”她忙回过神来,道。
清幽闻言,点点头:“我师父知道,所以才特意来的。”
“我让人去告诉爹爹……”说罢,立即要转头,却发现侯夫人也跟着出来了。侯夫人本是打算叫住她的,哪知一出门就看到了那静静站着的男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张脸。
“十七殿下……”她心底的恨意和痛苦迅速席卷上来,清幽却是很镇定看着她满脸的恨意,道:“我师父要见侯爷。”
侯夫人拉着宫衣鱼的手,半晌,才忍住眼泪寒声道:“侯爷不在。”
“可是方才这位小姐说……”
“我说了侯爷不在!”侯夫人说完,拉着宫衣鱼就回头走了,并命人关上了侯府大门。
她怎么也想不到还能见到长孙玄隐,她以为他被赶出西夏后,肯定被皇帝供养在了某个地方,依旧过着富贵悠闲的生活,可没想到方才见他,他只普通人的样子,穿着简单朴素,神态平和,没有半点她想象中的样子。他回来要做什么?再挑起当年的事来伤侯爷的心,来逼宫家走上绝路么!
她咬咬牙,一字未发,等到了房间,才跟宫衣鱼道:“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
“可是娘,他是谁?你为何称呼他为十七殿下?”宫衣鱼忙问道。
侯夫人却是一个字也不愿意提起,只受伤的坐在暖榻边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宫衣鱼不敢再问,但她的心却好似被他勾走了,她见到七皇子都不曾这样过,而且方才明明才看他一眼,他朝自己的笑的时候,如沐春风。
门口,清幽看着人走了,才回头跟长孙玄隐道:“师父,怎么办?”
“不妨事。”他早知道不会这样轻易见到的,不过现在宫家出事,却并非祁烨说了什么,而是弦月和江妃。当年江妃利用宫家把自己赶出西夏,如今弦月也学会了这一套,要故技重施了么。
“入宫吧。”说罢,平静上了马车。
清幽看着他始终淡淡的样子,却敏锐的能嗅到一丝难过,不过他知道,师父心里就是难受至极,也不会说一个字的。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宫门口的侍卫接到他的名帖说要求见时,整个人都蒙住了:“你是十七殿下?”传闻十七殿下被赶出去,不许回西夏的,他怎么敢……
“你去回禀,等皇上看到字迹就知道了。”清幽在一侧道。
那侍从见长孙玄隐虽穿着简单,但眉宇间的确跟皇子们有几分相似,他不敢耽搁,立即将东西呈了上去,不多会儿就有人来请了,长孙玄隐这才进去了。
清幽一路跟在后面,入了皇宫,忍不住四处看了看,感慨道:“皇宫真大。”
“嗯。”长孙玄隐浅浅一笑:“你喜欢?”
清幽摇摇头:”不喜欢,金丝笼似得,困在里面谁还出得去?”
“林锦婳应该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皇兄才要将她许给赵怀琰,让她影响赵怀琰,不要来夺这个皇位。所以他更要保护好林锦婳,赵怀琰是个人才,但也是最危险的人,若是没有能控制他的人,那他就只能死。
他入宫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江妃耳朵里。
江妃本还在考虑赵怀琰和长孙祁烨的事,听人来报他入宫后,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娘娘,怎么办?现在他去见皇上了,若是他把当年之事跟皇上说了,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肯定不会把太子之位给咱们七皇子了。”一侧嬷嬷道。
“去拦住他。”江妃立即道。
这嬷嬷连忙去吩咐,但长孙玄隐早知她会如此,根本不理来阻拦的人。
一群太监挡在前头,不许他过去,还道:“十七殿下,江妃娘娘有请。”
“迟些我会去见她。”长孙玄隐说完,浅浅一笑,众人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传来,而后便纷纷头晕起来。他们真是忘了,曾经的十七殿下也是以炼毒文闻名的。
“清幽。”他轻轻一声,清幽便上前把人拨开了,道:“你们现在小跑一阵,出出汗就好了。”说罢,退让在一侧,长孙玄隐这才往前而去。
跟在后面的公公一句话都不敢说,不敢得罪江妃,但也不敢得罪这位曾被赶出西夏的十七殿下。
很快到了皇帝的宫殿前,长孙玄隐这才停住了脚步。
领路的公公觉得奇怪,还道:“殿下,您怎么了?”
“无妨。”长孙玄隐不过是许久不来,近乡情怯罢了,而且他也很久没有见过皇帝了。
入了宫殿,看到坐在龙案后面容严肃头发花白的男人长孙玄隐一眼就知道,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看着他,浅笑:”皇兄,好久不见了。”
“十几年了。”皇帝终于再也绷不住,红了眼眶,死前还能见到唯一的胞弟,他是真的开心。
将所有下人都打发走后,才起了身走到暖榻边,也指了指一旁的位置,道:“朕已经快不行了,你看起来像是才刚刚长大。”
长孙玄隐轻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续命的药。”
皇帝笑笑,却没拿,这命续着也没意思了。江山社稷的事啊,永远都处理不完,而且他也真的疲乏了,由里而外,都觉得疲乏。
他看着长孙玄隐,半晌,才道:“可去过皇陵了?”
“每年都会去。”
“那就好。这么些年,我真担心你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当年之事,是皇兄对不起你。”皇帝这么些年慢慢看清江妃的真面目后,已经猜到真相了,但宫家的长子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将江妃也葬送了。他看着长孙玄隐满心的亏欠,对于他这次回来,也只叹了口气:“你是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的吗?”
“皇兄觉得我想要什么?”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笑笑,转头让人将他这么多年一直收着的东西拿来了,很大的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长孙玄隐以前用的东西,什么都有,笔墨纸砚,医术典籍。
长孙玄隐跟他是彼此信任的,即便是长孙玄隐就这样回来,皇帝也知道他不是来夺皇位的。
长孙玄隐看着这一箱子的东西,轻笑:“皇兄竟然还留着。”
皇帝看着他平静的样子,轻笑:“你还是以前的性子,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不管是高兴,痛苦,委屈还是愤怒,朕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什么时候悲。”
“悲喜本不过是无用的情绪罢了。”他轻笑,看着皇帝,道:“此番来,一为皇兄的身体,二为宫府之事,三为林锦婳。”
“一你已经解决了,二朕已经知道,宫家朕不会轻易放过……”
“皇兄不必如此,当年之事本就不是宫家有意为之,他们虽然制造流言联合百姓赶了臣弟出西夏,但罪魁祸首不是他们,而且卫国侯如今的小儿子宫亦慎,年纪虽小,却是个人才。”长孙玄隐轻笑:“等到祁烨登基,身边如若没有几个能用的大臣辅佐,他是坐不稳的。”
皇帝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定是知道当年江妃所犯下的事了。
“那林锦婳呢?你怎么也认识了她?”
“她是个奇女子。”长孙玄隐轻笑。
皇帝倒是不否认这一点,只沉沉一笑:“莫说是赵怀琰,就连祁烨这个孩子都一心向着她。”
“臣弟的意思是,她不止作为女子,而是她背后的家人和她自己的能力,足矣抵的上我西夏任何一个能臣。”
“曾有人这样说过弦月。”皇帝笑起来。
“弦月聪明能干,但心中无善。”长孙玄隐一句点破。若是弦月能有情,那她就不会成为今天的弦月。皇子之间已是暗潮汹涌,作为一个母家无所依傍的公主,她能有这样的名声和地位,绝不是靠皇帝的宠爱而已。
皇帝没说话。
长孙玄隐已经听到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想来江妃和弦月都已经按捺不住要过来了吧。
他起了身,才跟皇帝道:“皇兄若是不想将来赵怀琰出事,决不能将弦月嫁过去,否则林锦婳和弦月,必有一死。”林锦婳死,就达不到控制赵怀琰的目的了,但若是弦月死,皇帝又怎么忍心?
皇帝面色微微沉了些:“你来,仅仅是为了说这些么?”
“臣弟若是不来,弦月派出去的人,迟早要杀了林锦婳。”他说完,拱手行了礼:“臣弟不该来,这便回去了。”说完,提步便走了。
皇帝没说话,只看着他的背影。
没多会儿,他的贴身公公来了,低声道:“皇上,江妃娘娘和弦月公主在外求见。”
“让她们回去吧。”皇帝说完,才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长孙玄隐留下的盒子,半晌才又是一声叹息。
他虽爱这个弟弟,但也知道,他绝非心中半点愤怒都没有。当年他本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也是最受瞩目的皇子,却在一夕之间,成为了人人唾弃的下作人,听闻这么多年在百毒谷,也过得十分艰辛。
公公看他出神,才小心道:“皇上,您可要歇会儿?”
“不必了,朕歇不歇已经无所谓了。”他摇摇头,这条命已经所剩无几,还歇什么呢。
“是,那奴才给您那些参汤来……”
“不必了,吩咐下去,弦月公主禁足半月,不许任何闲杂人等出入皇宫,违令者,斩。”有一点玄隐说的没错,要让控制住赵怀琰,唯有林锦婳,但弦月又处处要杀了林锦婳,以前他不想管,但现在却不得不管,即便这样会伤了女儿的心。
消息传出来,弦月的确是不相信。
“当真是父皇下旨?”
“是。”来传旨的公公道。
弦月看着送来的圣旨,看着传旨的人离开,冷笑起来:“父皇啊父皇,你怎么就如此偏心!”长孙玄隐三言两语的话他就听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他也能说毁了就毁了!
“公主,咱们现在可怎么办?方才奴婢想要出去见见江妃娘娘,都被人给拦住了。”她的贴身宫女道。
“等!”弦月眸色清寒,将圣旨放在一侧,才冷笑道。
“等?”
“自然是等,看是父皇的命比较长,还是怀琰先回京城完成婚礼!”她问过太医,父皇的命也就是这几日了,她长孙弦月等的起!
长孙玄隐出宫时,便碰见了过来的长孙祁烨。
长孙祁烨看了他一眼,便冷淡走开了。
清幽皱眉:“他怎么这么不知礼貌?”
长孙玄隐回身看了眼长孙祁烨离开的背影,轻笑:“不妨事。”说完,才往林锦婳现在的居所去了,不过得到的消息是,她这几日要备嫁所以不见客。
清幽还觉得奇怪:“备嫁不见客不是锦朝的规矩么,她怎么在这儿也如此?况且师父来见,她怎么有不见之礼。”
“因为她很聪明。”长孙祁烨掀开车帘,看着这府邸,眼里漫出笑意,的确很聪明,而且没猜错,她已经离开京都去找赵怀琰了吧,即便自己说不能让赵怀琰吃下那颗药丸,她定还是将药拿去了。
不过也罢,本以为能用这药控住她的。
真是个聪明的女子呢。
林锦婳现在已经坐在飞奔的马车往前赶了,现在局势复杂,她分毫也不敢耽搁,不说锦朝,西夏的事也一触即发,皇帝很快就会殒命,等他一死,江妃会如何选择?逼怀琰夺位,还是让怀琰做长孙祁烨的垫脚石?
她猜不到,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怀琰恢复记忆,让他拥有以前的判断力,让他自己去选。
她连夜兼程,终于在三日后,追上了赵怀琰的大军,只不过赵怀琰不在。
“咱们王爷孤身去深山救赫连将军了。”副将亲自出来回的话,现在林锦婳乃是未来的钺王妃,作为副将的他也是消息很灵通的。
“为何会要他一个人去?”林锦婳不解,明明就有大军,可以直接杀过去。
副将看她一脸着急的样子,这才道:“您先去里边坐着我慢慢跟您说吧。”
“不必,现在说。”林锦婳看着驻扎在小镇附近的大军,直接问道。
副将看她坚持,也只得道:“是这样的,之前赫连将军被人掳走我,还威胁王爷必须去边境继续打仗,王爷看出里面的蹊跷,让我们大军先走,他则是孤身一人去营救赫连将军了,这样才好迷惑敌人。毕竟那些掳走将军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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