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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亨利年轻时也算风流倜傥,对这种事倒没太多偏见,同样他也并不自认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所以对莫茗的做法也只是持中允态度。
有时候,对这个年轻人举止的观察,老亨利觉得很有趣,便拿来当做闲暇的消遣。
来往的久了,无论是交谈还是言行,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都能看得出一股吐露而出的不安分劲儿。
但也毕竟是年轻人,不满足于在寒舍的角落里衣食无忧的安逸也算正常,何况……人家还有千里之外的家人要照料。
老亨利觉得或许可以写一本关于这个年轻人的奋斗史,说不定会有人看。
但自己短暂的贵族生涯中,其实并没有看几本故事书,对于写作,也完全没有信心。
直到有一天,房间中只有他与卧在稻草堆里抓虱子的老亨利两个人。
这个叫莫茗年轻人在屋子里看书时,忽然抬起头说道:“我要结束这个王朝。”
“啥?”老亨利背着手,使劲地够着背上抓痒。
过了一会,老亨利终于反应过来:“造皇帝的反么?”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十一区、十二区的那帮小伙子们搞这些革命宣传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据说甚至有不少激进的年轻贵族也参与其中。
老亨利不算是贵族中的保守阶级,如果能吃饱饭住个好房子,他那个名存实亡的爵位丢了也罢。
但如今,他当然也没什么心思和精力去参与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莫茗提起,反倒是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想做些事,但年轻人还是惜命一点比较好,不要一时冲动就……”
“并不是一时冲动,”莫茗严肃的说着,“最近我一直往十三区那边跑,你以为我去做什么了?”
于是,老亨利才算明白了年轻人的决心。
但他同时也很好奇,向来秘而不宣的革命圈子,并不是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人热血澎湃地高喊上两句口号就能轻易融入进去的。
他该如何获取信任呢?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天,莫茗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要去刺杀达尼埃尔侯爵。”
……
……
原本一切都在计划中。
刺杀达尼埃尔侯爵来博取革命军的信任只是最小的一环而已,莫茗的目的是前往巴士底狱。
秘密策划攻占巴士底狱,是莫茗费尽心思才从这些年轻人中的其中一位、看似领导者之一的贵族青年口中套出的信息。
基于这条信息,莫茗开始计划自己的行动。
坐落在坎贝尔第六区的、如同要塞般的监狱巴士底,其秘密一直在民间流传着。很多人都知道,那里关押着许多政治犯、革命先驱等重量级人物——甚至传说中,还有一个带着铁面具的神秘皇家贵族。
如果能够有目的的进入巴士底狱,先一步探清其中情况,甚至与那些被关押的贵族们搭上线,那么……在革命的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作为内应里应外合,接下来的许多事或许就能有出奇的效果。
莫茗的自告奋勇受到了年轻人们的普遍质疑。
坎贝尔有三座监狱,其中众所周知的巴士底狱只关押政治犯。就算刺杀了恶名昭彰的达尼埃尔侯爵,又怎能保证会被关进巴士底狱而不是其他监狱、甚至是直接处死呢?
于是莫茗显露了他的依仗,一个来自教会典籍中秘密记载着的符号。
那是一个一直以来与教会对着干的、教义明显冲突的另一个极端宗教组织的图标。
这股隐藏在阴影下的势力在数百年间从未间断地与教会作对,其成员无一悍不畏死,很少能够活捉其成员。
于是,在自己留下那个刺客的符号、并在被捕后抵死保持沉默,被关进巴士底而不是被直接处死的几率就变得十分可观了。
“诸君,我们需要一个契机,”或许是这大无畏的殉道精神让年轻人们沉默了下来,莫茗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直指人心的感染力,“坎贝尔沉寂了太久的时间,斯威特尼斯需要新的、人民独立的政权!”
当下,莫茗取出了他事先准备好的数份文件,将其摊开在了桌上。
其上详细的记载着在他入狱的这段期间革命军应该在暗地中计划的事、在起义前应该呼吁争取到的地方势力、半年后的三级会议上需要把握住的机会、在最后的起义中应该提防的地方势力和雇佣军分布、在起义成功建立起市政管理权后所应尽快制定的制宪会议制度,条条框框,无一不分明的写在了纸上。
莫茗知道,革命军的真正头领并不会出席这种小规模会议,但只要这些文件有可能传到那些人的手中,能够起到参考、在某种程度上起到积极的推进作用,也就不枉他作为「后来人」、以史为鉴得出的一番心思了。
会议上,年仅二十五岁的欧仁男爵将所有文件看完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这来路不明的黑发青年。
他说着:“我忽然有种感觉,让你去巴士底狱卧底或许是对人才的浪费。”
然而站在桌子对面的莫茗只是腼腆一笑:“既然总有人要做……我不入底狱,谁入底狱?”
说着没有人能听懂的中式冷笑话。
……
……
莫茗向他们保证,只要成功被关押进巴士底,就算在里面是单间牢房,他也有信心与其他房间中的犯人们取得联系。
被问到原因,莫茗则秘而不宣,大概就被其他人当成了不知无畏的盲目自信。
虽然对莫茗信誓旦旦的说法保留意见,但考虑到这项计划的实施即便失败也没什么损失,便决定配合莫茗的行动。
他的底牌没有告诉任何人……
那是一本来自遥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的一座图书馆中的一本名为《空间魔法概论》的书籍,虽然仅仅一知半解,却凭借死记硬背将其最实用的一部分记忆在了脑海中。
这本书魔导书真正研读起来,或许要几十年上百年才能有所领悟,但因得到过资深魔女的指点,几个月来,有两种最实用的魔法他已经渐渐能够施展了。
这便是他最后的王牌。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直到某天下午。
夏季里平时并没有人呆在大屋中,莫茗独自看书的时候,勒戈夫突然哈哈大笑着踢门进来。
老痞子的魁梧身躯站在莫茗身前,气势汹汹地俯视着这个单薄的黑发青年。
“老子听说了你小子的那些事情,别的不说了,每个月十卢克,我保证不去告密。”
莫茗皱起眉头。
果然万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看来一直以来计划的刺杀需要早点实施了,无非是在监狱里多带一阵子罢了。
“我没有那么多钱,”莫茗掏出身上仅有的五十图克的积蓄,“我只有这么多。”
勒戈夫一把夺过,随即冷笑。
“这老子可不管,哪怕你去卖屁股也好,少一个子儿,老子先去十三区那边和他们说出你是偷渡佬,然后再去侯爵府检举你,到时候两边抓你,看你小子死不死?”
这种人,莫茗见得多了。
他们认定世间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有能力作恶而作恶的君子,一种是没有能力作恶而满口仁义道德的小人。当然,或许还有第三种——有能力作恶而不去作恶的傻子。总归是三观不同,妄想和他说理是没用的。
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得,莫茗叹了口气。
“市郊的森林,我埋着一串项链,本来是我的亲人留给我的纪念品,你若想要就和我一起去拿吧。”
于是,从这天起,勒戈夫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莫茗仍然惊慌失措。
将沾了血的匕首丢到了河里,蹲在那里不停的洗手。
不停的洗,不停的洗……
手上的血,衣服上的血,总是能洗下来的。
但是……有些东西洗不下。
恍惚间,他记起了自己曾经在「先知」情报局工作的事。
对了,他为什么从那里要逃离呢……
为什么费尽心思远离那些可怖之人呢……
“我……杀人了……”
濒临崩溃的青年低声地哭了出来。
他记起来了。
自己,最终成为了自己所厌恶的人——一个残忍的侩子手。
……
……
睁开双眼,莫茗看着漆黑的房梁发呆。
侧过身去,闻到了令人安心的榻榻米的气味,这里是神社没错。
这几天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的不安心。
连几十年前的东西也能梦到,难道是最近太疲劳了吗?
想用肘支起身体,身体却忽然一软。
原来如此……感冒了啊。
病痛会降低人的意志力,总会不由变得伤春悲秋起来。
怪不得会梦到那时候的事,莫茗失笑。
说起来,那时候可真是痛苦啊。
但总归,是撑过来了。
挣扎着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从床边摸出火折,点燃油灯。
天亮了去人里看医生吧,现在,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饱腹感可以让心烦意乱的情绪稳定下来。
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
……
夜里,床边的水杯空了。
灵梦起床推开房门,想去找点水喝。
“白天酒喝多了点,好渴。”灵梦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拿着茶杯往厨房走去。
祭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神社这边一直有妖怪前来嚷着要开宴会。
大概是眼红人里祭典上的热闹吧,之后的几乎每天,神社都会有妖怪造访,最终不知怎么就发展成大家一起喝起酒来的状况。
就连明天,也被那帮妖怪们自顾自的定成了来神社开宴会的日子。
经过莫茗房间时,灵梦发现了门缝中透过的烛光。
“老师?”
轻轻推门,房间内并没有发现莫茗的身影。
一路走过,来到了厨房。
蜡烛燃着,但第一眼并未看到莫茗的身影。
“老~师~在~偷~吃?”
灵梦背着双手探头探脑,一步一步走进厨房。
十分惊讶地,在厨房的一角发现了蹲坐在厨房角落里的、手里拿着一个薄饼的莫茗。
……
……
“咦……老师怎么坐在这里?”
大半夜的饿了起来吃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老师现在坐在地上,因听见她的声音而茫然望过来的神色,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让灵梦的心中泛起酸楚。
大概迟疑了两秒钟,莫茗的茫然之色褪去,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啊,灵梦,怎么半夜醒来了?”
“房间里没水了,过来喝水……老师怎么?”
“没事,有点饿了,”莫茗笑着摇了摇头,“桌上还有点薄饼,要不要来点?”
灵梦摇了摇头。
“老师是白天宴会上没吃饱吗?”
灵梦有些自责,白天里净和那些妖怪们拼酒喝了,竟然没发现……
“不不,只是突然想吃点东西而已,”莫茗将手中捏着的薄饼微微咬了一口,“你看嘛,人有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突然间想做一些事情……”
灵梦走到一旁的水壶处,往茶杯中添了水。
是前半夜烧的洗澡水没用完的开水,还微微冒着点热气。
走过去,把茶杯递给莫茗。
“谢谢。”莫茗接过,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说起来……一直有个疑问呢,”接过莫茗递还的杯子,灵梦眨了眨眼睛问道,“感觉上,老师在从……”
迟疑了下,接着说道。
“老师在从「那边」回来之后,好像对饮食之类变得在意了许多呢。”
“有吗,我记得在灵梦你小的时候就开始教导做饭了啊?”
“教导是教导,但是,”灵梦撅嘴,想了想说道,“虽然只是感觉,老师似乎变得比以前对食物更加在意了?”
“嘛……或许吧,”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莫茗坐在地上,笑着,“这几天灵梦好像挺开心的样子,果然是祭典和宴会比较多的原因吗?”
“嘻嘻,”灵梦重新给杯子添上水,学着莫茗一饮而尽,长吁了一口气,笑答道,“老师不知道吧?祭典上,好多孩子们和我说话了哦~村子里的。”
“哦?这样啊,的确是个好消息。”莫茗稍稍一愣,随即也笑了出来。
他明白,虽然少女表面上看起来一直对任何事都不关心,但其实村子里之于博丽巫女的看法,逐渐地开始有些在意了。
小巫女,终于长大了呀。
莫茗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
灵梦歪了歪脑袋,走到莫茗身前,蹲了下来。
“老师?”
“灵梦,作为师长,我有一句忠告。”
“什、什么?”对方忽然严肃起来的神色,让灵梦不由得僵了下。
“无论何时,无论有什么理由,”莫茗缓缓说着,“不要杀人。”
“……咦?!”话题的跳跃性让女孩的思维一时无法转过弯来。
“就算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好,不要杀人,”莫茗重复着,“……也许在幻想乡中,暴力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
“但我希望,剩下那一小部分……假如有的话,能够交给我来解决。”
眼前的女孩杀死过无数的妖怪,但是,莫茗此刻所强调的并非妖怪,而是人类。
“可、可是……”
回过神来的灵梦,介于莫茗严肃的神色,而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可是……”
如果是威胁到老师性命的人……
“没有可是,”莫茗皱眉,沉声道,“不是指巫女,而是身为人类,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杀害了自己的同胞,你的灵魂都将因此染上污秽。”
“老师……”
“在我的眼里,灵梦是纯洁无暇的……所以,”莫茗神色悲戚,似乎打算以此来打动眼前的女孩,“就算是为了满足老师我的任性,答应我,灵梦,你不会杀人。”
这种戚戚然的表情莫茗是经常摆出来的,为了打动灵梦、申请偷懒而经常出现,但此刻,似乎有着什么细微的差别。
终于,灵梦叹了口气。
“好的,我答应任性的老师的任性的请求,那么,”灵梦展露笑容,“作为交换……”
话并没有说完。
莫茗伸出手臂,将蹲在眼前的少女的身体揽入了怀中。
“呀?……唔……”
一声惊讶地轻呼,年轻的巫女再说不出话了。
只是脸色微红地将眼睛闭了起来。
“作为交换,”莫茗轻声说着,抚摸着少女的黑发,“请让我一直呆在这里。”
“嗯。”怀中传来了轻地几不可闻的、猫咪一般的哼声。
“灵梦……我以你为荣。”
良久。
似乎感觉到男子的身躯在向一旁倾斜,灵梦微微抬起头看着莫茗。
紧闭双目的男子,靠在墙上睡死过去。
少女发出了悲鸣。
终于,灵梦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深秋将至,气温逐渐凉了下来,老师从刚刚起竟就这样在地面上坐着……
微微颤抖着的博丽巫女,伸出手去,摸了摸男子的脸颊。
那刚刚看起来到光泽似是映照过来的微弱烛光,而此刻这个熟悉男子的面颊逐渐变得苍白。
她跪着,向前探出身躯。
将自己的额头与老师的额头紧贴,从肌肤中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
坐在地上……原来……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吗?
“啊……啊……”嗓子发干。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都去注意了些什么啊……
老师生病了……
需要立刻治疗!
可是,为什么突然这么悲伤,甚至无法动弹?
自小受到这个男子的教导,少女从不压抑自己的情绪。
将头重新埋回陷入昏迷的莫茗怀中,因感到的突如其来的莫名悲戚而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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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亨利的名字,谨以向《警察与赞美诗》的作者欧·亨利致敬。另,万字更新送上。
PS:虐主?圣母病?我不希望听到这些字眼。
从一开始所写的就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的男主角而已,或许他做到了很多常人难及的事,与其天赋才华脱不开干系,但我更希望有人能理解为他是凭借爱而不是主角光环做到那一步的。
杀伐果决之人世界上多得是,也并非是小说里凭空杜撰的性格。但这和莫茗毫无关系。
莫茗因手染鲜血而悲伤,并不是对他刀下亡魂的愧疚,仅仅是对自己的万劫不复而感到伤感而已。
同样,莫茗不希望灵梦杀人,不是圣母病,与所谓的圣母也丝毫无关。希望有人能明白,害怕自家的孩子吃了毒蘑菇生病而进行的警告,难道是因为家长对毒蘑菇很在意吗?其实,和毒蘑菇一点关系也没有,他自始至终只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罢了。
说起来,本来这章是打算写一章神社的欢快的宴会的,但最后却写出了感情完全不同的章节。
大概是看了B站一个视频,心境有点受到触动了吧,推荐一下——av1192618,写给男人一生的至高礼赞——『父亲』。
虽然手里有着大纲,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写,但就算知道终点该往哪走,但依然有着一百种不同的路途可以自由选择通向那个既定终点。殊途同归,或许这才是码字的魅力吧2333。
最后,附上一首诗,放在这章,倒也应景。
……
……
《传言》————席慕蓉
/
若所有的流浪都是因为我
我如何能
不爱你风霜的容颜
/
若世间的悲苦/你都已
为我尝尽/我如何能
不爱你憔悴的心
/
他们说/你已老去
坚硬如岩/并且极为冷酷
却没人知道/我仍是你
最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带泪/并且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