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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间接筛选出一匹爱国分子来。
中央大学远在重庆她不清楚情况,西南联大倒是热闹了好一阵,据说有学生不想去前线,想尽办法作弊没有通过体检,导致那段时间其他学生天天早中晚三顿大字报伺候,女生更是气得灵魂出窍,这种赤果果的“职场歧视”简直令人发指,每一天男学生和女学生,男学生和男学生都吵得不可开交。最郁闷的要数一些爱国的学渣,校长只是扣了毕业生的毕业证,意味着那些中选的人是有毕业资格的,而学渣虽然也应届,却还要补考甚至留级,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奈何书到用时方恨少,学渣就是学渣,给老师下跪都没用,成日里闹得不可开交。
但再不济,也比她强。
选中的学生要先去重庆集中培训一个月,据说优秀的人才三周就已经被派驻前线了,再过几天新一批小鲜肉将会送过来,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这两天她就要把自己积攒的一些相关资料整理好,准备到时候移交。
秦梓徽大概也睡不着了,呼吸轻浅,好像正看着她,过了一会儿问:“等交接了,你准备怎么办?”
“瞿先生同我说了,到时候还是要我担任他的助手,我这种半吊子,做做后勤还是可以的。”黎嘉骏头也不抬。
“你还真是到哪都混得开啊。”秦梓徽失笑,“我还以为你打算给二哥做助手呢。”
“我哪管得了他?反正我就当个田螺姑娘,默默的安排好,然后躲得远远的就够了,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没的让他心烦。”
“你们也真是,何必怄这么久的气,我觉得他这回就是来给你送台阶的,你试试这回去卖个好,说不定就成了呢。”
“你又知道了。”
“就你俩自己不知道好吧,谁都看得出他只是钻了牛角尖。”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黎嘉骏回身,认真的看着他,“黎嘉骏这家伙自以为什么都知道,拦着你们不让干这不让干那,但动不动自己却乱跑,一点都不顾家里人感受,过分得像没有人性一样,是这样吗?”
“二哥一时气话……”
“我觉得他说得对。”黎嘉骏面无表情的耸耸肩,“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不想改,你们几个,我损失不起。”
“我懂,事实上你不也是对的么,野人山。”他叹息一声,“谁能想到,居然会溃败至此。”
黎嘉骏也叹气,她光知道兵败野人山这回事,其实连野人山在哪都不知道,两年前二哥接到命令,为修筑中印公路打前站,要跟随杜聿明的部队到缅印前线,听说那儿很多原始森林,那时她还没走,和家人一起忙忙碌碌准备着,大夫人难得抱怨他媳妇没娶一个就到处跑,才听他开玩笑的说,那儿有个野人山,听说女野人很奔放,说不定就留那儿做压寨相公了。
“野人山”……当时黎嘉骏的酸爽就不赘述了,反正她一着急,没了别的辙,干脆在出发那一天把二哥给锁上了,然后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外面当门神,谁来劝都不应,那边有人来电询问他的去处,大哥只能帮忙扯谎说二哥病了。
二哥当时有多气……从他两年没和她好声好气说过话就能看出来。
其实原本差点就和好了,结果兵败野人山的消息传来,从印度方向得知当时出发那支部队的惨状,本就为“逃兵”名头心怀愧疚的二哥直接炸了,兄妹俩关系直接降到冰点,两年没回暖。
黎嘉骏懂他的感受,所以她宁愿他自己缓过来,也不愿强迫他对自己强颜欢笑。
“你也别难过。”见她情绪低落,秦梓徽忍不住安慰道,“这阵子不是缅北大捷吗,我那些美国同僚说,滇缅公路又打通了,很快可以通车,二哥现在该高兴了。”
“是啊,我原本以为滇缅公路永远开不了,只有等中印公路通车才能博他一笑了。”黎嘉骏说着,自己都觉得尴尬。
四二年的时候滇缅公路被炸断了,从此援华物资真的只有靠空运,后来又听说美国的史迪威将军建议修中印公路,黎嘉骏直接糊涂了,这到底是有多少条公路啊,历史渣真是伤不起,眼见着听说现在中印公路都要建好了,交通大动脉再次流通,是不是飞虎队那群小伙子就不用那么拼命去飞越驼峰了?
想到这个,她就笑了。
美国大兵个个人高马大的,来的时候经常和秦梓徽他们闹矛盾,跟空军更是折腾,各种瞧不起中国人,还很幼稚的玩贼喊捉贼,逼的中央下令给所有翻译官直接少校军衔,用职位让他们闭嘴。结果现在相处时间长了,发现那些自比哥伦布,想效仿五月花在新大陆建功立业的牛仔们其实大多一点都不高大上,有些甚至还挺土的,像哈士奇一样蠢萌,除了热血小士兵,成熟点的大人都不爱跟他们较真,顶多有时候感叹美利坚好盆友居然给我们空投了这么一群熊孩子来,一来二去倒是有了不少朋友,还和蔡廷禄建立了稳定的联系,让她心定了不少。
秦梓徽干脆也起床了,他给两人各煮了一杯咖啡,一边喝一边问:“原来你在看你那些宝贝啊?小小年纪就和小老太一样怎么得了,再说,就算当传家宝,小三儿能懂吗?”
黎嘉骏把一大叠照片叠好,板着脸:“谁说我要给小三儿了。”
“那给谁?”秦梓徽问完,忽然一脸傻笑,蹲下来抱着她的腰,仰头眼巴巴的问,“给儿子哒?”
“去!又不是童子功,还传男不传女。你做早饭去,别捣乱!”
“是……三爷……”秦梓徽一脸惆怅,嘟囔,“人家就想要个儿子玩骑马打仗。”
“找小三儿玩去呀。”
“不行,小三儿我得娇养,可不能给人家男孩子培养个小三爷呀。”
黎嘉骏大喝:“绕半天弯子你就为了埋汰我这句吧!秦梓徽你给我过来!”
秦梓徽凑过来,忽然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又猛的跳远,笑嘻嘻道:“嘘,邻居还在睡觉,老婆大人轻点。”
黎嘉骏训人不成还被揩油,异常悲愤:“当年咋就瞎了眼……”
“不不不是我瞎。”没等黎嘉骏暴起,他紧接着又说,“让您好心给扶着了……结果就不让你撒开手了。”
“……”说法这么新鲜,她需要回味回味,回味完了才觉得古怪,“秦梓徽你是在说我导盲犬吗?!”
而此时秦梓徽已经哼着歌儿去做早餐了。
黎嘉骏气鼓鼓的转回身,看着桌上一大堆“日记”,发起了愁。
越是胜利临近,她越有些东西想不通,一开始拿到那只禄来福来相机时,她是真的惊了,以为这是自己对艾珈那个时候存在的证明,可是这个相机没活过三回合就阵亡了,比莱卡还命苦,显然只是路人一个。
而这阵子,她越看自己拿着资料,越觉得眼熟,特别是那张被自己叠起来的地图。
……就差一个红木盒子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外公把她的地图裁成一个个小方格,但好像就是它没错了。
那么问题来了,明知道会有那十年文化浩劫,而自己妥妥的要避走美国,为什么会把这么珍贵的资料,交到大字不识的外公手里?
而自己到现在都没见过外公,也没和什么不识字的男人很熟,又是怎么来的深厚友谊,让他把那些东西当宝一样存放了近七十年?
黎嘉骏摊开地图,铅笔点着沿海三角洲后的某个城市,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