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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要变天了。”任逍遥仰望夜空,淡淡的道。
“是啊。”胖子淡然附和:“这场春雨之后,也许真正的春天就会来了吧。”
营地建在一处背山依水的空旷之地,围着营地四周立起了栅栏,龙武军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四周安静异常,只有巡弋的士兵身上的铠甲片叶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在静谧的夜色中若隐若现。
走进辕门,温森迎上前来,一言不发的将任逍遥和胖子领到营地的一座营房前,走进营房,温森郑重的推开一堵砖墙,墙体移动,露出一间数丈任圆的密室。
温森将二人请进密室后,随即便合上墙体,然后命士兵和属下将营房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
密室内,龙武军的领兵大将冯仇刀,和龙襄军的领兵大将韩大石正端坐在椅子上,两眼平视前任,他们的腰板挺得笔直,冷酷刚毅的面容带着几分大战来临前的肃杀之气,杀气渐渐弥漫,整个密室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许多。
任逍遥和胖子表情严肃的跨了进来,冯仇刀和韩大石见到二人,急忙起身,双手抱拳,齐声道:“末将参见福王殿下,见过任大人。”
任逍遥点了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纸黄绢,板着生硬的俊脸,慢慢展开,然后盯着两位将军,一字一句沉声道:“皇上亲笔密旨,请二位将军跪接。”
冯仇刀和韩大石闻言一惊,忙单膝跪下,口中齐道:“末将接旨!”
任逍遥念道:“诏曰: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今太子失德,欲行谋逆之事而废君臣父子纲常之道,朕深悔之,亦深痛之。百年承继社稷者,无不以仁厚宽和以治国,太子罔顾人伦纲常,失其大道,故朕欲废黜之,并起龙武,龙襄二军,消弭大乱于无形。朕命:龙武军冯仇刀所部,龙襄军韩大石所部,即日起听从忠勇侯任逍遥调遣,以挽社稷之正统,以正天下之纲常。钦此!”
冯仇刀和韩大石磕头齐道:“末将领旨!”
任逍遥待两位将军站起身后,又从怀中掏出两块虎符,递给他们,正色道:“皇上说了,此乃皇帝特旨,为行事机密计,这次勿需经过兵部调兵公文,这是皇上交给我的调兵虎符,请两位将军核对。”
两位将军双手接过虎符,仔细核对之后,互相肯定的点了点头,又谨慎的审视了一番皇上的亲笔密旨,然后恭谨的将虎符递还给任逍遥,最后二人抱拳齐声道:“末将愿听任大人调遣!”
任逍遥和胖子松了口气,一来一往之间,十万大军终于坚定不移的站到了他们的身后。
冯仇刀和韩大石对视了一眼,冯仇刀神色凝重道:“任大人,太子殿下……真要谋反?”
任逍遥点了点头,叹道:“太子数年之前便开始暗中布置,如今太子的实力不可小觑,二位将军,这次就靠你们鼎力相助了……”
韩大石浓眉一掀,暴烈道:“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有多大的实力,若敢行那大逆不道的谋反之事,本将头一个不答应!任大人,你下令吧,末将亲自领兵,将他打个片甲不留,以报皇恩!”
任逍遥忙笑道:“韩将军莫急,太子如今不仅勾结了边军,欲取京城,而且就在离咱们京城六十里之外,他还私自招募训练了一支私军,目前那支军队的具体情况不明,到时若两军合兵,直指京城,咱们可就陷于被动了,所以两位将军万不可轻敌啊!”
“太子竟敢招募私军?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冯仇刀惊愕之后,继而大怒道。
任逍遥苦笑道:“谁说不是呢?这还是我的属下最近才打探到的,太子暗怀不臣之心,却不知多少年了。所以说,若论兵力的话,咱们目前的实力,其实跟太子是不相上下的。”
两位将军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任逍遥笑道:“怎样用兵,想必两位将军比我清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我只给你们一个大略的意图,这也是皇上的构想,二位将军请看地图,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的这两支军队分开击之,勿使他们合兵,所以这次皇上去神烈山祭天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密室昏暗的油灯下,任逍遥和胖子,还有两位将军围着地图,低声的讨论着,他们的手指不断从地图上划过,穿插,然后画圆,万千条士兵的性命,便在四人的一言一语,一指一点间,生存,或者死亡……
直到深夜,所有事宜才讨论得大致差不多了,任逍遥这才笑道:“两位将军辛苦,这次若能将谋反之敌一举溃之,二位必将为皇上为朝廷立下泼天奇功。”
冯仇刀看了韩大石一眼,酷酷的道:“为皇上效忠,本是我们做臣子的本分,说不上立不立功的。这次我等奉皇命,兴正义之师,必将大获全胜。朗朗乾坤,凛然正气,朝堂之上还是忠臣为多,岂能让那些魑魅魍魉得了势?”
任逍遥闻言急忙将腰板儿一挺,与胖子对视笑了一下,面带几分得意,矜持地笑道:“哦?不知冯将军所说的忠臣,是指哪些人呀?”
胖子也急忙将腰板挺了挺,一副昂然的模样,凸显出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
冯仇刀掰着手指开始数道:“忠臣太多了,比如兵部尚书魏大人,户部尚书杜大人,礼部的杨大人,工部的费大人,御史台的郑大人……”
冯仇刀掰着手指数了十几位朝中大臣的名字,任逍遥和胖子腰板笔直得快断掉了,仍没从冯仇刀嘴里听到他们的名字,二人的脸色渐渐有些阴沉。
谁知冯仇刀手指掰到最后,眼神淡淡的扫过任逍遥和胖子,就当他们不存在似的,继续道:“礼部萧侍郎,户部的王员外……等等。”
任逍遥和胖子楞住,二人定定的互望了一眼,沉默半晌之后,二人忽然像被狗咬着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一齐勃然大怒。
“……什么叫‘等等’?太不像话了!合着咱们当了这么久的忠臣,临了就落了个‘等等’?”
“就是!太没礼貌了!咱们没名没姓吗?什么叫‘等等’?”
“冯仇刀你这什么态度?你十根手指头都掰完了还没轮到我们,难道我们是奸臣吗?”
“……”
“……”
狭小的密室顿时变得鸡飞狗跳……
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
入夜之后忽然下起了大雨,雷声轰鸣,乌云密布,漆黑的夜幕下,一阵略显杂乱的金甲摩擦声,在嘈杂的雷雨中隐隐传来。
这里是黄河之北冀州境内,崎岖泥泞的山路中,一支五万余人的兵马正在黑夜的雷雨中急行军,匆匆往南赶去。
柴梦山骑在战马上,紧锁着眉头,望着身边经过的将士们,长久的行军,令他们的军容衣甲凌乱不堪,连队伍也不成形,如同散沙一般,在夜幕下看来,这支军队就像一群乌合之众,仿佛敌人轻轻伸出个小指头就能捏死他们。
可柴梦山知道他的这支军队有着什么样的战力,那绝不是敌人随便伸伸手指就能捏死的。
因为他们是边军!他们长期驻守在幽州,多年来与草原上的突厥人相持不下,互有输赢。柴梦山可以自豪的说,他麾下的这支军队,纵然与天下最强的突厥军队比起来,也丝毫不见逊色。
良久,柴梦山收回了目光,又定定看向阴云压顶的夜空,他的心情也正如这天气一般阴霾沉重。
这一次,自己是否赌对了?这支百炼之师会不会被自己带上一条绝路?
“报——禀将军,前锋营五千人马已到遵化,再往前开拔便是马兰关,前锋赵将军请示将军,兵马可要强行攻关?”探子冒着倾盆大雨,跪在柴梦山的战马前,一动不动的大声禀道。
“传令,前锋营下马歇息,不可强攻!”柴梦山简洁的下了命令,语气平淡而冰冷。
探子大声应是,又马不停蹄的传达命令去了。
柴梦山骑在战马上,忽然握紧了拳头,面容变得刚毅起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兵马离开幽州往南开拔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算是一名有谋反嫌疑的边军将领了,唯有死心塌地跟着太子,助他夺取这片大好江山,他才能由一名罪将,变成从龙的功臣,他的官职和地位甚至比以往更荣耀。
严格的说来,柴梦山并非太子的嫡系,他与太子之间只是很简单的因利而合,太子多年来一直笼络结好于他,太子送给他的金银珠宝足够堆满一间屋子,但这些并不是柴梦山愿意冒着谋反诛九族的风险,起兵助太子夺位的理由。
真正让他动心的,是太子的信使向他面禀分析京中的局势,从种种迹象来看,京城已成了太子的囊中之物,而京中的大小官员,诸皇子甚至包括……皇上,也成了他的俎上鱼肉,这就不得不令柴梦山认真考虑了。
若不从太子,他日太子夺位成功,做了皇帝,想起往日种种,他柴梦山会得到什么下场?
可是若帮助太子起兵夺位,万一他失败了呢?他又将得到什么下场?
柴梦山的人生面临着一道不得不去做的选择题,题目很难。
思前想后,他终于还是咬着牙,答应了太子的请求。
人生富贵功名当从险中求,是极尽荣耀的活着,还是在失败的屈辱中死去,就看五日后那一战定乾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