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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迟星衍转动着咖啡,杯子来回舞蹈几圈,晃晃悠悠的。
迟宁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她有些好笑,“见我你紧张什么?”
迟星衍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没紧张。”
迟宁淡笑了声,“坐吧。”
父母离婚之后,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初中的时候迟宁还比迟星衍高一点,现在迟宁估计他已经长到一米八了。
少年发色染成银灰,他的眉眼和木沁像,总是透着难驯的锐利,稍稍挑眉,那股子轻狂压不住的往外冒。
被宠大的人,大概就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他们俩似乎都在打量着彼此。
迟星衍在见到迟宁之前,确实在担心自己紧张,但见到之后,他笑了下,话语欠揍。
“迟宁,你现在好矮啊。”
“我倒是挺羡慕你一直没变。”迟宁说,“一直都这么笨。”
“……”
互掐起来就没完没了,偏偏迟星衍还爱惹事。
“我就说在你自己在南汀会发育不良,瘦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会发育不良你怎么不回去?”
“……”
“回去也行啊,”迟星衍无语,“要不趁这机会,我勉强同意你跟我一起回去。”
迟宁在看窗外的街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
现在是夕阳落下时候,鲜艳热烈的红霞四下弥漫,炽热的红勾着少女飘扬的发梢,自成一幅浪漫画作。
可迟星衍看着,只觉得伤感。
她说:“我想陪着奶奶。”
他脱口而出:“那我也能陪。”
“回去吧。”迟宁看向他,“你想做的事情该用成绩来证明,而不是耍脾气。”
“可爸妈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迟星衍几乎是在发泄这几天无处释放的情绪,“是!我没你这么聪明,没你这么牛逼,能拿下多少的奖项。可我只是想做我喜欢的事情,我错了吗?!”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错在你承担不了你喜欢的事情带来的后果。”迟宁抬眼,“你打比赛,赚钱了吗?”
“那当然!”
“够你的生活费吗?”
“……够。”如果他不买奢侈品的话。
“够养活你的未来吗?”
“够……吧。”他也不确定。
迟宁笑:“你问问我。”
迟星衍愣愣的重复:“你能养活你的未来吗?”
迟宁斩钉截铁:“能。”
迟星衍沉默了。
她不需要像他这般犹豫。
“这是我们之间的差别。”迟宁说,“我拥有的底气,是用我用尽全力拼出来的,这足够支撑我做任何事情。阿衍,我不希望你的喜欢是建立在毁了你的基础上。”
她没有迟星衍那样的好运,所以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她没有资格去拥有梦想。
迟星衍话梗在喉咙里,“姐姐,可我真的不想……”
“那就拼你的底气。”
“我——”迟星衍后知后觉,错愕道,“你不是在反对我打电竞?”
“我也没在支持你,”迟宁说,“你人生的路,是你自己走,为什么要管别人支持还是反对?”
天边烈焰的红褪成粉色,夏日傍晚,落日余晖。
少女温软的字音缓缓落进他耳边。
“阿衍,我等你足够有底气的那天,不是你来问我——是你来告诉我,你喜欢的事情,是对是错。”
她没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
她希望迟星衍有。
要热热烈烈的,要学会受伤跌倒、被质疑、被嘲笑,要像这耀眼又温柔的夕阳盛宴,光影永远足够灿烂满天。
这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少年气。
但我希望你有。
/
正好谈完工作,白涂是看着薄知聿亲自绕一大圈路过来给迟宁买柠檬茶。
他闲着无事,点进微信。
柏云圣在问:【他近况如何。】
自然是在说薄知聿。
白涂玩笑道:【你自己患者,你还来问我如何?】
【前提是这个患者,得来见医生,我还没有千里眼顺风耳的特长。】
白涂被逗笑了,他回:【我看阿聿最近状况挺好的,没怎么在失控过,就他爸出狱的那回也被拦下了,挺好的。】
柏云圣:【那小姑娘?】
白涂:【嗯。】
白涂真心道:【我感觉有她在,阿聿就是个正常人,他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情绪。】
柏云圣大概在忙,最后消息过了很久才回。
【不会的。】
【他只会越来越严重。】
【尽早带他来医院吧。】
白涂眯了眯眼,他完全没信,医生说的话多多少少都是往严重的方向说,再说薄知聿在柏云那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起色,该疯还是疯。
车门响动,薄知聿回来了。
“买到了?”白涂问。
“嗯。”
今天没带司机,回城的时候开车的是薄知聿。
因为那家柠檬茶店五点关门,按照白涂的速度就是黄花菜凉了他也赶不上。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薄知聿懒声道,“我不喜欢男人。”
“……”
白涂心想,这人确实很正常。
白涂放心了:“走吧。”
车还没发动,白涂眯了眯眸,视线定格在不远处:“那是阿宁吗?”
夕阳刚落,夜幕转黑。
少女穿着纯白色的外套站在树底下,没几秒钟,边上走过来一位银发少年,看不清正脸,挺高的,身形板正,一身装扮非富即贵。
他似乎在跟迟宁说什么,带着笑意,很明显是在逗着人玩儿。
迟宁反手去揍他,少年躲开,伸手揉着她的头发,她也没躲开。他们之间的举止亲昵,自然,像天生就该如此一般。
白涂心脏咯噔一声,“阿宁有说过,她有喜欢……”
“的人”二字甚至还未说出,车子的发动机启动,尾巴顿时腾起紫蓝色的焰,超跑的轰鸣声划破天际。
似豺狼环视猎物时候的低鸣,压抑的,张狂的,无所顾忌的。
白涂本能地抓紧安全带,脸色发白:“阿……阿聿?”
“嗯?”
男人眸底泛着和煦的笑,唇角稍勾,他视线锁定在前面不远处的两个身影,笑意多情又温柔。
可表盘还在加速。
就离他们几百米的距离,他还在踩油门!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前面有人,满心满眼,全都是他们并肩打闹的模样。
情绪在催动他脑海里最疯狂的想法。
往前撞。
撞掉就好了。
这样她身边就没有别人了。
轰鸣声愈演愈烈,似警告、似预告,周围似乎演变一场风雨欲来的灾难。
轰——
车子高速飞驰而出。
白涂整个人都在往前倾,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在转瞬之间放大百倍地呈现,超跑的加速度促使,窒息感近乎要淹没他。
在最后关头,薄知聿停了,轮胎和地面的急速摩擦滋啦作响。
白涂又被重重甩回座椅,眩晕感一阵一阵攀附上来,胃里翻江倒海。
薄知聿握着方向盘的手,已是青筋凸起,指腹泛白,连骨骼都再用力。
那边的少女没回头,她还在笑。
他视线寸步不移地锁在她身上,压抑得低低喘息,在用尽全力克制这样极端到炸裂的情绪。
在这瞬间,白涂深深了然,如果不是迟宁在,他是想这么做的。
他忽然想到柏云圣的那句“越来越严重”。
是啊。
他忘了。
薄知聿的情绪,向来就是偏激又疯狂。
他不是因为迟宁而变的正常了,他是因为迟宁,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交由她来管控。
她好。
他好。
她不好。
他会毁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