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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完全为了工作需要而统一的着装,却是在为了掩盖他那一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跟黑色的皮肤搭配在一起就像用榆树皮缝在了上面做出的假面具。他的眼睛还算是明亮的,跟吴爱民的距离最起码有四五十米的距离却一下子看到了他手里的树叶。确定他是一个园艺修剪师而不是一个清道夫是他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用来修剪枝叶的剪子。他至少有五六十岁了,甚至到了六十多岁,除了鸭舌帽掩盖下的头发再就是他拿在手里用来修剪枝叶的剪子,证明他不但很健康,甚至更加突出的在向别人证明他并没有老,干这样的活除了需要一些手艺还需要一些力气的。突然之间,在吴爱民的心里萌生出了一种跟那个小老头说不出的亲近之感。
六十岁,正是他父亲的年纪(而他实际的年龄甚至超过了他的父亲的年龄),都有一张黑黑的脸,小老头黑黑脸色一定是跟他的工作有关,常年日久在新加坡遭受强烈的阳光暴晒。他父亲除了脸色跟他一样是黑黑的、个子跟他一样也是矮矮的,身体上却没有一点点的像他那样的优势。即使同样一张黑黑的脸色所遭遇到的命运也是不同的,他确信他父亲的脸色是长期遭受劳苦和疾病的折磨而造成的。
吴爱民还在想着,如果父亲也有一个像那个小老头一样的身体该多好,那样他来到新加坡就放心多了。
***
公路两旁的雨树中断了,大巴车停下来了,吴爱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里还滚下了泪珠,害怕被别人发现很快抹了一下。尽管是这样还是被坐在身边的苏方达给看到了。
“哥,你怎么啦?难道是刚刚离开家就想嫂子了吗?”
“怎么会这样说呢?我想你再无知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的情况你难道不知道吗?”吴爱民瞟了苏方达一眼,说话的口气里明显带着一股子不满的情绪。
看到吴爱民一脸嗔怒的表情,苏方达脸顿时涨得通红,不要说吴爱民责难自己,就连自己都在怪罪自己为什么拿这样的话来跟他开玩笑,特别是在这个时候,自己明明是知道他的事情的。其实,两个人都怀有着一股沉重的心情,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家呢?于是,为了化解这种沉重,他们都选择了沉默。
眼前的情形就像是国内众多公路会聚在一起将要进入大城市的收费站一样。一条条供车辆通行的车道都搭设着阻拦车辆通行的栏杆,一眼就能让人看到这里面的端倪,这里跟国内的收费站是完全不同的,看守闸口的不是普通的工作人员,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和军人。从岛里出来的车辆和人员不用接受检查,通过闸口直接开走了。想要进到里面的人员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不仅车上的乘客都要下车接受检查,就是随身携带的行李和包裹也一样都不放过。跟出入海关接受的检查没什么两样。
“下车,所有人都下车。”一个中等个子,剪着平头,如果仅从头发上来判断一个人的年龄的话,往往会给人造成一种不真实的假象,黑色的头发有些明显的泛白,对他了解的人都知道,头发老早的变白是他们那个家族男人的特征,这个特征到了他的身上又尤为显得突出。身体略微有些发胖,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股特殊的中国地方口音的中年男人,第一个从大巴车上走了下来,从他一脸严肃指挥车上所有的人下车的表情足以证明了他的权威,同时也证明这是到了一个严肃的场合,即使平常总是一贯嘻嘻哈哈嬉皮笑脸的人见了他的表情不得不顿时有所收敛。不用介绍人们都知道他是谁,即使刚刚来到这里的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他,他叫傅铭宇。北星能电工程公司新加坡工程的项目经理。
跟北星公司所有人一样,傅铭宇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工作服。那一年他刚好四十周岁,正是一个人干一凡事业的大好年代。三十岁总是显得太年轻了,尽管离开学校的门口也有好几年了,但是从小养就的学生习气还一时很难褪掉,对于社会的认知和工作的经验还不能具备统领全局的能力。就象是一个缺少驾驭经验的车夫对于马的脾性和路况出现的紧急危难还不能做到临危不乱的果断处理。有了十几年工作经验的傅铭宇早已自信完全有能力的胜任这样的工作。人们对于他的自信完全源于他有一个健康的体貌,沉稳的性格,胸有成竹的谈吐,特别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别人几乎处于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却依然像平常一样有条不紊的照常继续他的工作,当很多人在困难解除长长的唏嘘一口气的时候,他却为他们感到惊讶,就象别人以为他并不知道在困难的时候人人都在捏着一把汗一样的惊讶。
在这异国的领域里无论是制度和法律跟国内都是全不一样的,尽管对于一个正常的正直的人来说无论是到了哪里都还是一样的工作和生活下去。但是谁能保证每一个人的修养自律都能做到凡事谨慎的程度。来到这里很多的人都是经别人介绍过来的陌生人,尽管经人介绍的时候他们一再的向他保证过这些人在国内都是遵纪守法的正经的人,而且都是干了很多年的熟练技工。每一批人来的时候,傅铭宇都在心里暗暗的说,但愿他们说的都是真实的,最终一切都得用事实来说话。
相对总体的工作量和一年的工期,严格的工程质量,无论在哪一方面的压力都要比国内高出了很多。特别是在资费上更是让人感到吃不消,就连最起码的力工在这里给出的工钱都要比在国内有着的熟练技术的技工的工资还要高。这一切无不在指向一个更大的难题,那就是这里最终的投标款甚至比国内同样等级的工程还要低,能把这里的工程顺利的干下来不知将会遇到怎样的难处。
人们总是好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这句话虽说俗不可耐,但用在这里也许再贴切不过。当然还有同样的一句话在支撑着他,“中国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不会被困难所吓倒的。”正如那句圣人的哲言“生于忧患”,傅铭宇自从干上这一行业,从未觉得自己不是在忧患中生存。更何况人总是要在顶着巨大的压力下才能好好的生存。在问题没有达到最后的阶段谁都不能说谁就是胜利者,同样谁都不能武断的说谁就是一个失败者,更何况这里的工程才刚刚的开始。
这些刚刚来到新加坡的人尽管还没有投入到工作的角色中去,还仅仅是坐着大巴车来到裕廊岛的检查站,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里检查站的警察和军人就象好像每一时刻都在如临大敌一样的对每一个进入裕廊岛的人进行着严格的检查。哪怕是有一点点的对这里不利的因素或者是非分的想法都绝对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甚至被这里的阵势而吓得退怯了,除了荷枪实弹的警察,着装严肃随时准备迎战的军人,警犬也在旁边伸着长长的舌头等待着指挥官的命令,只要一声命令哪怕是再强悍的再狡猾的敌人它们也不会有一点的退缩。
“我早已经跟你们交代好了,这里的检查比出境的海关还要严格,即使你们从国内带来的一整条的香烟得到了海关的默许,那么想带进裕廊岛也是不可能的,每人最大限度一次只能带十九支,也就是连一整盒香烟带进去都不可能。酒,更是严重的违禁品。”就像傅铭宇说的那样,在从五星住宿营地出发的时候,他就跟这些刚刚来到这里的人进行了交代,但是在下车来到检查站的时候,他认为这种啰嗦不是没有一点必要。这些人毕竟是在国内过惯了随便的生活,甚至习惯了国内到处随便的生活方式。
尽管裕廊岛旖旎的风光一点也不逊于具有旅游声誉美称的新加坡其他的地方,但是还没有任何一个游客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来到这里领略一下这里的风光。即使那些常年周游世界各地的航海家,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每每从海上远远的眺望这里也无不感到惊奇。甚至跟其他的海员讲述这里的见闻。
“在十几年前我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草木杂乱的撂荒地,现在再看早已变成了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市。而且其先进程度几乎集纳了世界上最优胜的工业,即使有的地方还依然保留着草木丛生的原有的风貌,对于依靠填海来扩展一点点土地的新加坡来说不可能丧失这里优势地里位置的利用价值,这些草木的背后一定在酝酿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也就是说在追求着经济和利益的最大化。”尽管这些年轻的海员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那些几乎把一生的时光都消耗在大海上的老航海家都会跟他们说起这片话,他们甚至一点都不感到厌烦,除了老航海家的观点得到所有的海员的共同认可,还有就是每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这里都在发生着跟上一次路过的时候不同的变化。
这是一个小小的岛国,至于是从哪一年哪一天建国的人们也许早已忘记了,不过获得独立的日子才不过五十年倒是让他们感到是个奇迹,五十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实在显得太年轻了。对这里来说五十年似乎也够用了。到了那一年这里的炼油工业已经站到了世界的第三位,而大量的炼油工业又都集中在裕廊岛,因此当局认为对裕廊岛实施军事化管理是非常有必要的措施。在世界大同趋于和平的时代,迅速的发展经济,只有使自己变得富有,才有机会站出来跟别人平起平坐。
对于这些刚到这里的人,特别是对那些有烟酒嗜好的男人来说,在国内放纵惯了,对这里严格的检查和管理有些很是不理解。在他们看来这里无非只是一座座的工厂,国内任何的一个城市的工厂似乎都有着跟这里同样的规模,只是生产出来的产品不同。他们甚至认为小国未免处处都在显得小心。
每个人都顺利的通过了行人通道的闸机,几十台闸机同时开放。几十个人同时接受检查,在时间上一点也没有耽误,接着所有的人又再一次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从检查站到工程的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大巴车还要跑上十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