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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声音骤然清晰起来。
楚晚宁倏忽睁开眼,见自己仍然躺在客栈的房间里,天色仍是暗的,一豆孤灯在烛台上颤动。
墨燃坐在榻边,一只手正覆在他额头,一只手撑着床,正有些焦急地看着他。
“我怎么……”
一时间有些恍惚,方才那个梦太真实了,令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做噩梦了,一直在发抖。”墨燃替他拉着薄被,“我看你好像很冷的样子,害怕你是发烧了,还好没有。”
楚晚宁唔了一声,扭头看着微敞的窗子。外头的天色仍是沉重的灰黑,夜仍深重。
“我做了个梦,梦里下着大雪。”
他喃喃地说了一句,便又不说了。
楚晚宁坐了起来,把脸埋到掌中,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大约是累到了。”
“我去给师尊煮碗姜茶吧。”墨燃忧心忡忡地瞧着他苍白的脸,“师尊,你的脸色好差。”
“……”
见楚晚宁不吭声,墨燃叹了口气,也没多想,习惯性地拿自己额头抵了抵他冰凉汗湿的前额。
“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是愿意了。”
楚晚宁因这样突然的亲昵而微惊,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嗯。”
墨燃也是睡的糊涂了,和前世一样顺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这才披了外套跑去楼下借用厨房。不出一会儿,就端了个榉木托盘上来。
墨燃非是心如草木之人,楚晚宁赶来桃花源救他,还护他周全,无论他之前对这个人有多少怨恨,但此时此刻,总归是感激的。
托盘里摆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姜茶,还有个小罐子,里面是土家黑糖。他记得楚晚宁不爱吃呛口的东西,却喜好甜味。
除了姜茶之外,他还另外跟厨房要了个白面馒头。馒头切成薄片,浸过鲜奶在油锅里炸酥,撒上一层糖霜,就是一碟简单却味道不差的点心。
楚晚宁捧着姜茶慢慢喝着,脸上逐渐有了血色,白如瓷胎的指尖拣了块奶香馒头,打量了半晌问道:“这是什么?”
“随手做的,还没起名字。”墨燃挠挠头,“师尊尝尝,甜的。”
楚晚宁不喜炸物,厌烦油腻,但听到“甜的”两个字,还是犹豫了一下,拿了一块凑近唇边,咬了一口。
“唔……”
“好吃吗?”墨燃试探着问。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然后又拿了一块就着姜茶慢慢吃着。
一壶茶一碟点心很快见了底,梦魇也在这样的温暖中如烟消雪散,楚晚宁打了个哈欠,复又躺回床上:“睡了。”
“等一下。”墨燃忽然抬手,手指揩过楚晚宁的唇角,“点心渣。”
“……”
看着眼前那个青年笑得坦荡,楚晚宁禁不住有些耳根发烫,偏过脸“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他了。
墨燃收了碗碟,去楼下还掉,再上来时见楚晚宁面朝着墙睡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他上前,轻手轻脚地放落了纱帘,忽听得楚晚宁说:“夜里凉,别睡地上了。”
“那……”
楚晚宁垂着纤长的眼帘,很想让他留下来陪着自己,但是“睡旁边吧”纠结了半天也说不出口,耳朵尖却愈发烫热。
心疼他不想让他睡地板,喜欢他不想让他离开。
可是一张脸皮那么薄,明明知道即使开口了,对方也定然只会拒绝自己,到时候面子里子都输得彻底,仅是想象都觉得可悲。
还是当夏司逆的时候比较好,小孩子的模样,总归是可以任性些的。
——可是墨燃今日待他也不错的,甚至记得他喝姜茶的时候,喜爱搁足黑糖,那他可不可以认为,其实墨燃也多少是在乎他的呢……
这样的念头让楚晚宁禁不住有些心口烫热,脑袋一昏,脱口而出。
“你上来睡吧。”
“那我去看看隔壁消停了没,消停了就回自己房间。”
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墨燃讲完后才意识到楚晚宁说了什么,微微睁大眼睛。
“那再好不过。”
楚晚宁近乎是不假思索地应允了,像是在着急掩盖着之前的那句话。
“你回去吧。”
“师尊你……”
“我乏了,你走吧。”
“…那好吧,师尊早些休息。”
青年离开了,房门吱呀推开又合上。
楚晚宁在茫茫黑夜中睁开眼睛,心跳很快,掌心都是汗湿的,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失态而尴尬。
果真是独自一个人久了,别人一点点的照顾关心,都会让他以为那是不可多得的温情。
就像傻子一样。
他懊恼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到枕席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里。知道墨燃喜欢的是师明净,与自己不过是疏冷客套的师徒一场,但是……
梦里的那个人似乎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一模一样的五官,只是较如今的墨燃似乎年岁更长。
看着自己的时候神情乖戾偏执,瞳水深得令人无法观清。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
楚晚宁瞬间僵住,背脊绷得紧紧的,像是一张被拉扯到极致的角弓。
一个人走到床前,尺许静默,他感到那人在榻边坐下,归来处带着些衣料上独有的气息。
“师尊,你睡了吗?”
没有人搭理他。
墨燃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很平和,像是话着家常:“隔壁还闹着呢。”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俯身支着侧脸,躺在了楚晚宁身边,目光掠过那人明显又僵硬了几分的背脊。
“师尊刚刚让我睡上来,还作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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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总是不爱搭理人。要是不说话,我就当师尊是又愿意了。”
“……哼。”
听到床榻深处,那人一声不轻不响的冷哼,墨燃弯起眼眸,黑紫的眼瞳里笑意盈盈。
如果说宠爱师昧是一种习惯,那么逗弄师尊便是他百般不腻的游戏。
对于楚晚宁的感情,墨燃自己从来都没有一个清晰的界定,只不过时不时看到这个人就会心尖发痒,想要露出虎牙,龇牙咧嘴地啃上去,弄他到忍不住哭或者忍不住笑——虽然这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墨燃一厢情愿的妄想。
但只要那张清寒若冰雪的脸庞,有那么丝毫情绪的变化,是因为自己而起的,墨燃就会感到格外的激动兴奋。
“师尊。”
“嗯。”
“没事,我就喊喊你。”
“……”
“师尊。”
“有事说,没事滚。”
“哈哈哈。”墨燃笑了起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我刚刚在琢磨,觉得夏师弟和师尊实在太像,师尊,他是不是你儿子啊?”
“…………………………”
楚晚宁大概也是一晚上心情起伏太多了,此时正气闷着。忽听得墨燃这样寻他开心,不由地有些恼怒。
“噗,我逗师尊玩呢,师尊不必——”
“对啊。”楚晚宁冷冷地应了,“他是我儿子。”
墨燃还笑眯眯的:“哦,我就说嘛,原来是儿子呀——等等!儿子??!”
登时如遭雷击,墨燃猛地睁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儿儿儿儿——儿子?”
“嗯。”楚晚宁干脆侧了个身,转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墨燃,一张脸庞严肃凌厉,丝毫不像有假。
今晚做的错事太多了,恐令人生疑。既然墨燃要开这个玩笑,不如趁乱使个坏,反正决计不能让墨燃看出自己喜欢他。
这样想着,楚晚宁冷淡地拾回自己刚才掉落的尊严,森然道:“夏司逆是我私生子,这件事连他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如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晓,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
墨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