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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心中想着事情,辗转反侧总也睡不好。
天色渐渐破晓,商枝扶着昏重的头起身。铺平床铺,走出里屋,就看见隔壁的书房流泻出一缕灯光。
她走过去,透过微开的缝隙,看见薛慎之伏案做文章。
商枝这才发现至从她出事之后,龚星辰苏醒过来,无论她去何处,薛慎之都陪在身旁。她忙碌的时候,他安静地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书册翻阅。
在她安睡的时候,他通宵达旦的写文章,完成老师布置的课业。
商枝百味杂陈,静静地看着他奋笔疾书。
不知过了多久,鸡打鸣,薛慎之抬头看一眼窗外,吹干墨迹合起来,洗干净毛笔,熄灭油灯。
商枝看着他捏着肩膀,转身出门去茶花家买鱼。
薛慎之走出书房,听见院门合上的声音,怔愣一下,看着商枝房间,又看一眼书房,抿着唇角,拿着泡好的杨柳枝刷牙。
洗漱后,薛慎之去厨房盛着剩饭去鸡舍喂鸡,顺便将鸡蛋捡出来,将鸡舍清理干净。
商枝拎着鱼、猪肉回来,薛慎之在打扫庭院,她去厨房杀鱼,去腮及内脏,剁成块,粉葛去皮切成小块,加水放在锅里一起煲汤。
去后院择葱,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糜,与葱花搅拌加入调料腌制。再拿着盆,舀两勺面粉,和面做包子。
抽柴熄火后,包子在锅里闷几分钟再揭开,包子不但蓬松白嫩,而且又香又软,不会瘪下去。
商枝做好包子,锅里的粉葛生鱼汤煲好,放入姜丝、油盐调味,盛出锅。
粉葛生鱼汤有舒筋活络、益气和血、解肌痛的功效,适用劳力过度熬夜后的肌内酸痛、颈肌胀痛的人。
白天在县城,商枝没有时间煲药膳给薛慎之,只能早上煲好给他调理一下。
商枝给薛慎之盛一碗粉葛生鱼汤,包子装在碟子里,放在木盘里端着摆桌子上。
薛慎之舀一勺汤喝,清淡鲜香,并不腻味。
“吃鱼肉喝汤就行了。”商枝看着薛慎之眼睑下的青影,心疼地说道:“月底就要去京城赶考,你应该在书院求学,稳扎稳打。跟着我到处奔波,耽误你看书的时间。慎之,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不争朝夕。”
薛慎之手微微一顿,低声说道:“好。”
商枝高兴的握着他的手。
他身体本就孱弱,熬下去,亏损得更厉害。
薛慎之望着她眉开眼笑,轻轻叹息一声。
“你不用担心,苏锦瑟已经回京,她的手伸不了这么长。而且我身边还有钱峰,他能保护我的安危。”商枝心知他的顾虑,解释她如今很安全,宽慰他的心。“到时候你进京去,咱们大半年不见,你该怎么办?”
薛慎之抿紧薄唇,苏锦瑟在京城,商枝毁她的脸,又断去她两指,两个人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他固然想商枝一同进京,但是有苏锦瑟这个祸患在,他只得打消念头。
薛慎之看着她眼底戏谑的笑意,唇边也不由浮现出一抹淡笑,“正是大半年不能相见,如今是见一眼,少一眼。”
商枝脸红心跳,倒是不知他能说出这般露骨的情话。
两个人用完早饭,收拾干净,准备去县城的时候,秦景凌与苏易来了。
秦景凌将手里的盒子放在桌子上,先把资料递给商枝,“你先看一看。”
商枝将资料翻看,在最后看到张涵嫣是张释隐之女的时候,她眸光颤动,震惊地看向秦景凌,“我师傅他是张涵嫣的父亲?”
张涵嫣将孩子互换身份,师傅将她带到穷乡僻壤,隐姓瞒名,为的是什么?
只是让他的外孙女,替代她的身份,名正言顺的在侯府成长?
商枝不知道,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师傅为人正直,心怀仁义,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
那么这中间又有什么隐情?
商枝悲哀的发现,她就算想要找一个答案,也无人能够给她解释。
商枝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资料,手指骨泛白,在原主的心目中师傅的恩情太过厚重。若不是师傅,她早已冻死了,被野狗叼去。可现在的结果来看,如果不是师傅,她是高门贵女,又岂会为了生计而早夭?
她想破脑袋,也无法将这件事与师傅扯上关系。
商枝茫然地看向苏易,“你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苏易低垂着头,不语。
商枝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该感恩还是该怨恨。
她虽然未曾见过张释隐,穿越过来,占据这具身体,原主对待张释隐的感情,她多少受到影响。对张释隐有着感恩与孺慕,将他医术传承,极力完成他的遗志。这也正是原主想做,却又无能为力去做的事情。
张释隐在她心目中是高大、无私、正直,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自己去努力完成他的信念。然而事实告诉她却不是这样,一时难以接受。
薛慎之看着备受打击的商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力量。
秦景凌看着商枝僵立在原地,似乎没有从冲击中回过神来,他低声说道:“商丫头,凡事不能看表面,这其中或许有隐情。”
商枝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平复心里翻涌的情绪,她深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秦景凌说道:“对于承受者来说,有的善念是最大的恶意。”
张释隐那个时候发现,他完全可以换回来,可是他没有,反而带着她离京。
商枝自嘲的想着,这世间就没有大公无私,他们的无私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私心。
秦景凌看着商枝此刻神情中虽有淡淡的感伤抑郁,却已经并不明显,显然是已经想通了。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秦景凌将盒子往她面前推,“这是追魂草。”
商枝诧异的看着秦景凌,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先打开盒子,看着里面躺着的追魂草,将盒子盖上。苦笑道:“你完全是有备而来,先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再让一个好消息缓解我的心情!”
能够凑齐解药的药材,对商枝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薛慎之的身体能够彻底治好!
“你的心愿已了,能否了却我一个愿望?”秦景凌目光落在商枝身上,声音沉稳而缓慢:“这辈子能听你叫一声舅舅吗?”
商枝抿着红唇,抬眼看向秦景凌,“可以。”
秦景凌猛地看向商枝,几乎要被突然而至的惊喜给拍晕了。
“但不是现在,除了伤害,从你们身上,我没有感受到任何来自亲情的温暖。”商枝觉得秦景凌对她很好,并没有伤害过她,甚至给予过帮助,虽然现在无法接受突然冒出来的亲人,但是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绝对。
苏易在一旁觉得很失落。
秦景凌唉声叹气地坐在桌前,倒一碗水冲掉嘴里的苦味。
商枝下逐客令,“我要去县城,不能招待你们。”
“你去吧,我们自己弄吃的。”秦景凌与苏易并不打算走。
商枝也不勉强,与薛慎之一起出门,将薛慎之送到书院,她再回县城。
到医馆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长龙,商枝心中惊诧,未料到大清早有这么多人来医馆看诊。
钱峰在维持病患的秩序,见到商枝大松一口气,“商姑娘,您可算来了,病人全都等着您看诊,唐夫人催促几遍,问您何时给唐公子针灸。”
商枝问道:“林辛逸从作坊挑选郎中与药童来了吗?”
“来了,在后院等着您呢。”钱峰打开医馆的门,看着蜂拥而进地病患,横档在门口,“全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如果插队乱了秩序,请去别的医馆!”
病患全都老老实实排队。
商枝不禁失笑,果然不愧是军营出来的人,规矩上有一套。
林辛逸原来挑一个郎中两个药童,见到门口排起的长龙,惊得立即回去又挑了两个郎中一个药童,如今带来六个人。
“师傅,够了吗?”
林辛逸早就听到传言,杏林医馆有一个女郎中,能够起死回生,华佗在世。因为商枝声名远扬,许多人慕名而来看诊,医馆的生意顿时火爆。
“够了。”
商枝安排三个郎中一起看诊,药童按方抓药、熬药。
人手足够,一坐下来,依旧是忙得不可开交。商枝吃口饭都得挤出时间。好在病患全都是通情达理之人,让商枝吃完饭,休息一刻钟再看诊。
病人全都看诊完,商枝累得瘫在椅子里不想动。
其他几个郎中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建议商枝,“东家,您能再请两三个郎中。”
“我刚刚扬名,许多病患好奇而来。等熬过这段时间,病人会减少。”商枝打起精神,对各位郎中表示感激,“这些日子多辛苦各位,劳烦你们多费心神,杏林医馆不会亏待你们。”
郎中都是在作坊为商枝做过事的人,知道她出手阔绰,他们付出的努力,都会得到回馈,很心甘情愿的给商枝干活。
“东家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事。”
商枝感受到他们的诚挚,让钱峰带各位郎中与药童去同福酒楼用晚饭,她则进去给唐潇按揉活动关节。
唐夫人今日守在唐潇身边,知道商枝从坐下除了如厕之外,便没有离开过椅子。忙碌一整天下来,好不容易歇一口气,又要给唐潇按揉关节。
“商姑娘,你不妨教我如何给唐潇按揉关节,你能够轻松许多。”唐夫人主动给商枝分担。
商枝十分领情,她细致认真的教唐夫人按揉的手法。
唐潇百无聊赖的躺着,看着商枝轻声细语地给他娘讲解,眉眼间一片柔和,与面对他时的冷清截然不同,清美的面容灵动起来,十分的出众。
“我记住顺序了。”唐夫人温和的说道。
“多练一练就会熟练。”
唐夫人颔首,看着儿子歪着脑袋盯着商枝出神,她心里一动,便忍不住说道:“商姑娘医术了得,脾性随和,今后谁能娶着你,便是谁家的福气。”
唐潇眨了眨眼,看着他娘望来意味深长的眼神,莫名地心跳漏了半拍。
商枝听着唐夫人的话,似乎想到什么,她眸光如水道:“我已经定亲,等他进京赶考回来,我们便成亲。”
唐夫人看一眼她儿子,失望地说道:“定亲了啊?”
商枝十分干脆,“是的。”
唐潇闭上眼睛睡觉,当做没看见他娘眼底的戏谑。
唐夫人是真的觉得可惜,若是能做她媳妇该多好?而商枝提起未婚夫时,眼底不自觉流露出柔和笑意,可见她与未婚夫感情很好。
商枝给唐潇针灸后,天色已经很晚,薛慎之住在书院里,她要给炼制解药,明日只怕病患不会减少,在医馆住下来。
商枝住在二楼,准备好需要用的药材炮制,制成药丸,天色已经亮了。她站在窗前,推开窗户,门外果然三三两两的病患排队。
她快速洗漱,开门接诊,打算今日早些回去给薛慎之解毒。
正巧薛慎之得知商枝昨夜未回杏花村,结束课业后来县城。
今日的病患比起昨日上三分之一,商枝见到薛慎之来了,将剩下的病患留给几个郎中,带着薛慎之上二楼。
唐夫人看着商枝与薛慎之十分亲昵,她含笑道:“这位就是你的未婚夫?”
商枝点了点头,“是他。”
唐夫人端详一番,夸赞道:“一表人才的郎君。”
薛慎之朝唐夫人颔首,与商枝上楼前,目光清冷地看向屋子里的唐潇,不过一眼,收回视线。
商枝让薛慎之服药,褪掉衣裳躺在床上,给他施针逼毒。
“有点痛,你忍着一点。”
商枝先给薛慎之推拿一番,再扎针。他体内寒气很重,施针之后,商枝再配以艾灸。
薛慎之开始并没有感觉,大约一刻钟,穴位被艾灸炙烤皮肤发热,体内的寒气却翻涌而出,直逼头顶,大滴冷汗冒出来,全身的关节剧烈的疼痛,骨缝里仿佛塞了寒冰。
商枝看着薛慎之双手紧紧抓着床褥,手背上青筋狰狞,拿着银针将十指全扎一遍,将黑色血液挤出来。
半个时辰后,商枝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薛慎之皮肤冷得发青,虚脱地躺在床上,苍白病弱的模样,让商枝心揪起来疼。
商枝吩咐药童将药浴熬好,重新回来坐在薛慎之身边,拿着绢布给他擦汗,“休息一下,等下泡药浴,身上会舒服一些。”
薛慎之握住商枝的手,微微浅笑,“这不算什么。”
商枝心中酸涩,为他受过的苦,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再坚持三天,你就是一个正常人,不需要再遭受病体的折磨。”
薛慎之反握住商枝的手,看着她微弯的眉眼,心潮涌动,觉得自己所遭受的坎坷,就是为了此刻。
“你先睡一会,待会有药童给服侍你泡药浴,我先去看一看唐潇,给他活动关节。”商枝松开他的手,准备起身离开,却被他拉住。
商枝询问地看着他。
薛慎之脸色苍白,唇色很淡,此刻紧蹙眉心,似乎身子不适,却又不开口,一双漆黑清亮地眸子望着她,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商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哪里不舒服了?她焦急地问道:“身上疼吗?”摸着他的脉象,十分正常,并不是突发其他病症。
薛慎之依旧不语,眉心皱得更紧了,似乎忍受着不适。
商枝没看出他哪里不对劲,轻轻挣扎想将手收回来,给他重新检查。
薛慎之却握得更紧了,低声叫她,“枝枝。”
商枝看着他眼底的情思,似乎想要说什么,在她的注视下,薛慎之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一下,缓缓松开她的手,阖上了眼睛。
商枝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哪里会不明白他的小心思?
她低头在他薄唇上轻啄一口,稍稍分离,看着他颤动的眼睫,忍笑道:“现在还疼吗?”
薛慎之睁开眼睛,凝视着她清澈纯净的眸子里,浓浓地笑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他心口涌起汹涌的波澜,握着她双手拉入怀中,衔住她的唇瓣。
商枝的惊呼声被堵在口中,一阵天旋地转,被他翻身抵在床榻上,双手按在头顶。温软的唇瓣在她唇齿间辗转缠绵,细细的吮吻,酥酥麻麻,让她神情恍惚,呼吸凌乱。
不一会儿,薛慎之轻轻放开她,气息不稳,盯着她嫣红的唇瓣,深深呼吸,强自压下心口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汹涌情潮。
良久,他平复了絮乱的呼吸,沙哑地说道:“现在不疼了。”
商枝舔一舔被他吻得有点肿痛的唇瓣,脸颊酡红,她动了动被他按在枕头上的手,“好了就松开。”
薛慎之低笑一声,往后退开,抬手为她整理散乱的头发,“别让人久等了。”
商枝摸一摸唇瓣,瞪他一眼,这样怎么见人?
最后想着唐夫人会按摩,她索性不去了。
薛慎之一连三日住在医馆解毒,最后一天商枝扎破薛慎之的手指,挤出来的血液是红色,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新的烦恼。他的毒是解了,身体本来就虚弱,有的药材药性烈,薛慎之的身体十分的虚弱,需要慢慢调理。
坏就坏在他即将要进京,秦伯言那边的行程突然改变,十一月中旬就要启程,薛慎之与他同行。
商枝想到他乡试的情形,实在是放心不下,担忧他会撑不住。
会试的气候是最不好的时候,若是不精心护理,只怕他容易病倒。
薛慎之看着商枝眉宇间萦绕着忧愁,不禁叹道:“到时候安排一个药童与我一起去。”
“到时候再说。”
商枝心里没有拿定主意,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
京城。
苏元靖回府直接去苏锦瑟的屋子,入内一股浓郁的苏合香味。他皱紧眉头,看向彩画,“屋子里的香味怎么这般浓郁?锦瑟不喜欢熏香,她带伤在身,屋子里气味要清新。”
彩画恭敬地说道:“回侯爷话,小姐伤痛难忍,便让奴婢点了苏合香,太医说这种香料能够镇痛。”
苏元靖没有再开口,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屋子四处,最后掀开珠帘走进内室,苏合香味中隐约还有一丝淡淡地其他香味。
他骤然看向床榻上的苏锦瑟,目光落在墙壁上的几幅字画。
苏锦瑟随着苏元靖的打量,芒刺在背,她不敢回视苏元靖,双手紧紧攥着床褥。看到苏元靖深嗅的时候,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彩画见苏元靖打量床边的字画,连忙说道:“大小姐躺在床上养伤无趣,让奴婢取来字画挂上,她鉴定字画打发时间。”
“是吗?”苏元靖走近了,字画很寻常,并没有异处。
“这几幅字画是今日换下的,昨日是其他的几幅字画,夫人看了也说小姐的画技长进了。只是大小姐对自己的画技不满,觉得还有精进的地方。”彩画是苏锦瑟的心腹婢女,她见苏锦瑟败相,想让苏元靖对苏锦瑟多几分疼爱,便将字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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