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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夫人面色凛然,扶着商枝的手一紧,快步入内,就看见里面乱成一团。
宝翎公主钗环散乱,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弯腰捂着自己的腹部,一脸痛苦的表情。
各位夫人小姐,有的站得很远,生怕沾上是非。有的则是围着宝翎公主,想要探究发生何事。
商枝一进来,倒是先看向文氏。文氏坐在角落里,浑浊的眸子里透出冰冷的光芒,冷眼看着宴会厅的闹剧,隐隐有着兴奋。
张涵嫣一事,令兴宁侯府与秦家有嫌隙,原来秦家便没有将兴宁侯府列在邀请的行列里,是因为柳氏一事,临时补一张帖子给兴宁侯府送去。
兴宁侯夫人不来,文氏问兴宁侯夫人要帖子过来。
她自己设下的局,当然想要亲眼看一看,秦家是如何倾塌。
文氏觉察到商枝的视线,她阴冷地望过来,唇角动了动。
商枝朝她一笑,转过视线,扶着秦老夫人走向宝翎公主。
柳氏跟在身后,紧紧绞拧手帕,掌心洇湿一层汗水,嘴唇都有些发白。
她希望宝翎公主出事,这样商枝一定难逃一死。秦玉霜害她受的罪,她就在秦玉霜女儿身上暂时先讨回来,谁让商枝不长眼得罪人了?
但是又怕商枝是秦家的外孙女,皇后因为宝翎公主一事暴怒,迁怒秦家,她也受到牵连。虽然文氏保证,许以重利,一定会让他们二房无事,这颗心依旧止不住打鼓。
“公主,公主……您支撑住,奴婢已经派人请太医。”香凝跪在地上,扶着宝翎公主,浑身颤抖着,吓得都哭出来了,“公主,您要坚持住。”
宝翎痛得神智恍惚,她眼底充斥着濒死的惧意。
“皇姐,会没事的,你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永安公主握着宝翎公主的手,宝翎公主手心冰冷,全是一层冷汗。看到秦老夫人过来,永安公主脸色一沉,冷声道:“秦老夫人,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皇姐碗里下毒!”
秦老夫人神情焦灼道:“永安公主,宝翎公主在秦府出事,究竟什么原因,秦家都会给出一个交代。”
永安公主冷哼一声,“最好是皇姐无事,否则父皇降罪下来,你们秦家担罪不起!”
秦老夫人抿紧唇,神色凝重。
商枝出面道:“永安公主,请让民女为宝翎公主诊脉。”
永安公主想拒绝,立即想起商枝给她母妃治病一事,沉着脸道:“若是治不好皇姐,本宫拿你问罪!”
商枝应是,然后蹲在宝翎公主身边为她号脉。
宴会厅一片静寂,落针可闻。
只有宝翎公主痛苦的呻吟声,还有香凝压抑的抽泣声。
商枝皱紧眉心,放开宝翎公主的手腕,她起身站在桌前,看着快要喝完的罗宋汤,侧头询问永安,“宝翎公主来秦府之前,吃了东西吗?”
“吃了一碟点心垫肚子。”永安冷着脸道:“你的意思皇姐在别处吃坏肚子了?”
“宝翎公主是积食引起腹胀腹痛,吃一碗消食药就行了。”商枝吐出一口气,神态轻松道:“宝翎公主之前吃了一碟子糕点,然后又吃一碗罗宋汤,罗宋汤里的牛肉难消化,这才会腹胀腹痛。”
“腹胀腹痛?”永安半信半疑,看着宝翎痛苦的模样,“不是中毒?”
商枝笃定道:“不是。”
“怎么可能会不是?”柳氏失声道。
众人齐齐看向她。
柳氏这才意识到说错话,她赶忙描补道:“我的意思是宝翎公主这般痛苦,怎么可能会是腹胀腹痛呢?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症结,只是枝枝没有诊出来。宝翎公主毕竟是千金贵体,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二夫人,你认为应该是什么症结才合适?”商枝转头看向她,缓缓牵起嘴角道:“中毒?”
柳氏心口一跳,双手紧握道:“我……我怎么会知道?应该请太医来,他们才知道。”眼珠子转动,瞟向文氏,看着文氏沉郁的面容,她心里愈发没底。
难道文氏没有下毒?
还是下毒的人被抓住了,被秦家调换罗宋汤?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柳氏腿肚子打颤,后背沁出冷汗来。
柳氏逼迫自己镇定下来,毕竟宝翎公主现在出事,究竟如何还只是商枝嘴里说一说而已。也有可能是商枝怕宝翎公主出事,祸及秦府,才故意往轻巧了说。
“太医就在府上,马上就来了。”柳氏指甲扎刺进掌心,尖锐的刺痛,稍微让她保持镇定。
永安做两手准备,对商枝道:“你去熬消食药。”
商枝的医术摆在这里,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是。”商枝写一张方子,让沉香去抓药煎好端来。
沉香拿着方子离开。
蒋氏心里惴惴不安道:“枝枝,当真没事?”
商枝意味深长道:“大夫人不相信你自己的人,办事的能力?”
蒋氏沉默不语。
这时,太医匆匆赶来。
下人将长榻抬过来。
香凝与毓秀一起抬着宝翎躺在长榻上。
太医拿着手巾盖在宝翎手腕上号脉。
凝重地神情,缓缓放松下来,刘太医道:“宝翎公主腹胀……”她是吃了容易腹胀的食物引起。
商枝打断刘太医的话,对永安公主道:“永安公主,这回您信了吗?宝翎公主就是吃多积食而腹胀,吃一帖消食药就会好转。”
刘太医心中一动,看一眼唇角带笑望着他的商枝,将原来的话咽进肚子里,重新换一套说词,“确实是如此。永安公主大可放心,商姑娘医术高绝,宝翎公主一定会安然无恙。”
商枝接过刘太医的话道:“我保证宝翎公主今日会没事。”
刘太医得了准话,也便不多说。
永安紧绷的那根弦松懈下来,不管怎么说,宝翎与她一起出来。宝翎出事,皇后一定会迁怒她。
柳氏咬紧牙根,几乎将手里的手帕撕碎。眼睁睁看着商枝给宝翎喂下一碗汤药,化险为夷。
商枝吩咐香凝将宝翎带进偏厅,让她躺在长榻上,中指端揉膻中穴五十次,用掌根直推膻中五十次,再分腹阴阳三十次。
宝翎公主腹部发出空气游走的声响,排出气体,又感觉有气体膨胀,腹胀得难受。
商枝又给她摩中脘,点揉水分穴,按揉足三里穴,一刻钟后,宝翎公主体内的药效也发挥,气体排出来,她腹部不再那么难受。
宝翎公主软软地躺在长榻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捂着顺畅的肚子,掀开眼皮看向商枝,“本宫当真只是吃多积食所致腹胀?”
她瞬也不瞬盯着商枝,心里对商枝并无好感,她所有的狼狈,全都商枝看尽。这是她的骄傲不允许的!
商枝垂眸道:“公主以为是其他缘故?”
宝翎公主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商枝,见她面色平静,毫无一丝慌乱,冷哼一声,“退下罢!”
商枝福身,退出偏厅,回到宴席。
众人全部已经归席,商枝坐在秦老夫人身边,柳氏坐在商枝的身边。
柳氏看着宝翎公主在香凝的搀扶下走出来,除了脸色些微发白,一派高贵倨傲,看不出其他的异常。
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宝翎公主派香凝与秦老夫人说一声,便离席回宫。
永安也只得跟着离开。
商枝望着永安离去的身影,微微皱眉,她就是那晚与贺平章在桃溪街的女子。
贺平章已经不举,他还妄想做驸马?
商枝觉得贺平章若是做驸马,对她来说并非一件好事。
适当的时机,她需要将贺平章的身世透露给文贵妃。
文贵妃若知贺平章的品行,一定会阻止吧?
商枝睨一眼柳氏夹着的虾仁滑落在桌面上,不由得问道:“二夫人,有心事?”
柳氏手一颤,面皮紧绷道:“没事,我这心在这乱跳,担心宝翎公主进宫告状,毕竟是在咱们府吃多撑着了。若是皇后怪罪下来,我们也不知该如何交代。”
柳氏担心下毒的人被逮着,心中惴惴难安,这才神思不属。
“枝枝,你说宝翎公主虽不如永安公主得圣宠,但也是皇后所出,锦衣玉食,哪里就像没有吃过东西似的,吃撑了呢?”柳氏看着还未收下去的汤碗,一大碗罗宋汤,全都进宝翎的肚子里。
商枝如何不知是柳氏的试探?
她还真是不死心。
宝翎公主并不是吃多腹胀,而是她正好点名要罗宋汤,罗宋汤的主料便是牛肉。牛肉是粗纤维,本就难以消化,而牛肉忌讳与红糖同食,否则会引起腹胀腹痛,坏就坏在宝翎喜爱甜食,商枝只是用红糖替代蔗糖而已。
她问过蒋氏来府中参加寿宴的名单,刘太医便在其中,正是因为如此,商枝才敢用食物相克法,令宝翎腹胀痛,也不怕他们验毒。只要刘太医不说出实情,等宝翎公主走出秦家,再难查探出来。
“可能是罗宋汤很美味,宝翎公主很喜欢,忍不住吃多了。”商枝似笑非笑地看向柳氏,觉察到文氏若有似无探究的目光,商枝眸光微闪,亲昵的靠近柳氏,给她夹一块虾仁,“二夫人觉得呢?”
柳氏触及商枝清冷的眼眸,此刻宛如古井般深幽,仿若洞察她的心思。
柳氏头皮紧绷,讪讪道:“可能是的吧?”看着碗里的虾仁,没有动筷。
“二夫人不是喜欢吃虾仁吗?怎么不吃呢?”商枝疑惑的道:“因为是我夹的缘故?”
柳氏看着商枝脸上柔柔的笑容,总觉得心里发寒,“没有,我喜欢。”她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夹着虾仁塞进嘴里,掩饰几乎要崩裂的表情。
商枝深深看她一眼,目光掠过她头顶的金簪,低头掩住眼底森寒的冷芒。
柳氏坐立难安,应付商枝后,悄然吐出一口气。又担忧起寿宴结束之后,秦老夫人与她算账。
柳氏频频看向文氏,暗恼她办事不利。
文氏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为什么宝翎公主那碗汤会没事。
她握紧枯瘦的双手,看着柳氏低头与商枝交谈,十分亲密的模样,眼底闪过阴冷的光芒,难道是柳氏这个贱人背叛她了?
她设计的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柳氏背叛她,文氏想不通为什么计划会失败!
文氏几乎在心里认定是柳氏出卖她。
或许,从一开始,柳氏就没有打算背叛秦家,帮助她对付商枝!
想到这个可能,文氏心里不安起来,担心柳氏手中捏着她的把柄。
“文氏,你不用饭吗?”嘉郡王妃看着文氏面色变幻不定,随口问一句。
文氏陡然回神,她笑道:“我在想方才的事情,你说好端端的,宝翎公主怎么吃个汤也出事?”
嘉郡王妃冷淡道:“世事无常。”不再理会文氏。
文氏看着满桌子的菜色,全席的人都已经动用饭菜,她却没有一点胃口。看着左手边搁着的独立小汤盅,文氏看着嘉郡王妃端着汤盅小口喝汤,揭开盖子,拿着勺子搅动舀一勺准备放入口中。
她想到柳氏背叛一事,又觉得秦家给兴宁侯府送邀请帖也透着古怪。
“柳绿,你先尝。”文氏舀一勺汤放在饭碗里,先让婢女尝一口。
柳绿端着饭碗,看着文氏沉静的面色,手指有些发抖,仰头一口饮尽。
她将碗放在桌子上,对文氏说道:“老夫人,没有问题。”
文氏‘嗯’一声,舀起一勺汤,眼角余光瞥见柳绿鼻孔里流出鲜血,紧接着眼角流出两行鲜血,惊恐地瞪大眼睛,心跳都要停止了!
“啪”地一声,汤盅砸落在地上。
柳绿捂着绞痛地肚子,吐出一口血,栽倒在文氏的身上。
文氏顿时跳起来,柳绿滚落在地上。
“死人了!这里死人了!”
席间有人尖叫,全都离席退散。
文氏僵立在原地,看着七窍流血地柳绿,两股战战,吓得魂飞魄散。
如果不是她警惕,今日死的就是她!
文氏看着原本该下在宝翎公主碗里的毒药,下在她的汤盅里,文氏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心底的寒意漫向四肢,她看着柳氏的目光,透着彻骨的恨意。
柳氏看到文氏的丫鬟被毒死,惊恐万状,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边的动静,并无几个人注意,全都被柳绿引去了目光。
商枝看着坐在地上,瑟瑟抖动地柳氏,弯腰将她扶起来,“二夫人,这可不像你,一点不禁吓。”
柳氏浑身在打摆子,她心思虽恶,却没有沾过人命,但是今日本就是打算害人,看到死人了,克制不住心里的惧意。
何况,这也印证她心里所想,她和文氏的算计已经被揭露,所以毒药下在文氏的碗里。
柳氏想到接下来等着她的事情,心下惨然,脸色青灰的滑坐在椅子里。
“来人啊!快来人啊!”文氏捂着胸口,惶然无措的大喊。“快来人救救我的丫鬟!”
秦老夫人与蒋氏、商枝一同过去。
商枝手指搭在柳绿脖颈上的动脉,又按压着她的心脏,摇了摇头。
没救了。
文氏再也支撑不住的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指控着秦老夫人,“我的女儿,我的外孙女,都为当年的错事付出代价!你们还不肯放过我,在汤盅里下毒,想要将我毒死!这件事,你们若不给个说法,咱们大理寺对薄公堂!”
秦老夫人语气凌厉,给蒋氏打个眼色,“文氏,事情未彻查水落石出之前,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女儿,你外孙女如何死的,你心知肚明!”
蒋氏立即派人去调查,屋外守着精兵,屋子里一个人都不曾放出去,局面被秦老夫人掌控在手中。
这一切,仿佛早有防备一般。
文氏心中凛然,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婢女被绑着推进来。
柳氏脸色巨变,呼地站起来,呼吸都停滞了。
这个婢女,正是文氏暗中送给她的,她怕被秦老夫人发现,又方便她下毒,就打发到厨房里打杂。担惊受怕几日,就怕这个婢女被发现,结果因为年节的缘故,蒋氏又找牙婆子买了一些婢女进府,这个婢女便不那么打眼,惹人注目。
现在看着她被五花大绑的推进来,柳氏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秦老夫人没有发现府中多一个丫鬟,而是无缘无故多一个丫鬟,她们若是不揪出来,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蒋氏为让她的阴谋顺利进行下去,才会借着年节的借口,往府里买几个丫鬟,迷惑住她,让她放心下来。亏她沾沾自喜,自以为好算计,没有被秦老夫人与蒋氏发现!
她以为将秦老夫人与蒋氏耍得团团的转,哪里知道她自己才是跳梁小丑,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
柳氏慌了,镯子呢?金镯子里的秘密,商枝发现了吗?
柳氏看着商枝戴在腕间的金镯子,惊惶未定。
文氏也握紧双手。
婆子扯掉塞在婢女口中的帕子。
蒋氏对文氏道:“毒是这个婢女下的,她不是我们将军府的人。待会问出她的名字,再去官衙查一查她的户籍,便知她是受谁的指使。”
婢女咬紧牙关不肯认罪,“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端着罗宋汤给宝翎公主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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