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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借口会让哑巴起疑,正好她的身份可以利用,故意装出对苏越怀恨在心,出银子找哑巴帮她给苏越一个教训。
车夫在袁雯萱催促中离开。
袁雯萱见车夫一走,她在原地站了半刻钟,往凤形山脚下走去。
她从未走过这般远的路,山路也并不好走,原本两刻钟的脚程,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气喘吁吁,眼见前方若隐若现的小茅屋,手背擦一擦汗,吐出一口气。
忽而,袁雯萱手忙脚乱,跳下小坡,泥巴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她一口气上不来。
听见脚步声,她往冬茅草下藏了藏。
直到脚步声远去,她方才松一口气,慢慢坐起来,身上沾满了泥巴,她看着掌心的污泥,深深吸一口气,在枯草上蹭掉泥巴,抽出帕子擦干净,眼见哑巴下山离开,她抓着冬茅草爬上去。
哑巴不在屋子里,袁雯萱轻松不少,来到茅草屋前,三间茅屋,板车停在小杂屋旁边。
袁雯萱蹑手蹑脚,走到小杂物前,透过破烂的窗子,看见余多味堵着嘴扔在草垛上。
余多味发现袁雯萱,拼命的眨眼间。
袁雯萱原来还想等苏景年带人来了后,将余多味救走。眼下哑巴不再,不知他是给寡母请郎中抓药,还是去通知顾五。若是通知顾五,就怕苏景年在他们后面过来,袁雯萱立即有了决定,她趁着哑巴不在,将余多味救出来。
推开门,袁雯萱蹲在余多味身边给他解绑,“你别出声,我救你出去,咱们绕山路离开。”
从原路返回,撞上哑巴就惨了!
余多味点头。
两个人从杂房出来,隔壁传来咳嗽声,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传来,“力儿?你回来了?”
袁雯萱收紧手指,余多味的手发痛,没有发出声音。
“快走。”袁雯萱无声道。
两个人快速往一旁狭窄的山路逃窜。
身影消失在林子里。
哑巴领着顾家两个护卫过来,看见杂房前有一串秀气小巧的泥脚印,面色一变,快步上前推开门,余多味不见了,绳索扔在一旁。
目光陡然阴沉,带着护卫往袁雯萱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袁雯萱一双腿灌了铅,又酸又沉,压根跑不动了。
她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
“我们等着他们找过来。”这荒郊野岭,他们也没法安全逃下山。
余多味只有几岁,被哑巴给抓来,受到惊吓,十分依赖袁雯萱,很听袁雯萱的话。
袁雯萱准备盘腿坐下歇一会,听见脚步声,她脸色大变,抓起余多味的手就往湿滑的山路下跑。
“啊——”
袁雯萱脚下一滑,和余多味往下滚,掉进坑里。
余多味砸在袁雯萱身上,袁雯萱差点被他砸断气。
余多味缓过神来,连忙爬起来,看着动弹不得的袁雯萱,眼底浮上泪水,“您伤到哪儿了?”
“我没事,磕着头了,脑袋很晕,你别晃我。”袁雯萱手指一抹,后脑勺磕破了,渗出鲜血。
她动了动双脚,右脚脚踝扭伤。
袁雯萱叹息一声,希望她能熬到苏景年他们找来。
“这是猎户挖来狩猎的坑,现在荒废了,他们应该找不到。”袁雯萱说话都吃力,眼前阵阵发黑,让余多味将她往里面拖,免得被哑巴他们在上面看见。
余多味费力推着她靠在土壁旁,他缩在袁雯萱身边,盯着地上的鲜血,他脸色发白,学着李香薷,掏出干净的帕子捂着袁雯萱的伤口。
“你别死。”
袁雯萱眉头紧紧拧着,胸口泛着恶心,想吐。
余多味害怕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观察着土坑,看如何爬出去。
土坑太深了,他爬不上去。
脚步声停在土坑上面,护卫的声音传来,“会不会掉在坑里?”
“这坑太深,掉下去估摸着也动不了,咱们在上面能瞧见。”
“如果能爬呢?给一个人下去找找。如果小少爷真的在坑里,摔死了,五爷饶不了我们。”
他们都没有带绳索,谁也不想下去。
余多味听到这话,脸色血色褪尽,紧紧挨着袁雯萱,浑身颤颤发抖。
他见袁雯萱闭上眼睛,手里的帕子被鲜血染红,上面的人是他亲生父亲的人。
他们走了的话,还不知道姨夫姨母何时找过来,他害怕袁雯萱变成余宝音那样,醒不过来。
余多味松开手,想说他在下面。
袁雯萱似乎觉察到他的动机,拽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余多味紧紧咬着嘴唇,心里剧烈的挣扎。
袁雯萱将余多味拉下来,他的小脑袋靠在她嘴边,气短的说道:“你别出声,跟他们走了,你姨母多伤心?我这一跤白摔了。”
“你会死。”余多味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我是个坏人,还没有赎清罪孽,阎王爷不会收我。”袁雯萱摸了摸余多味的脑袋,“听话,你姨夫很快就来了。”
“坏人都早死。”余多味想到丁氏,余青山,余秀兰。
他们做了恶事,早早的死了。
袁雯萱没摔死,差点被余多味给噎死。
上面的护卫商量,给一个人跟着哑巴回去,拿绳子过来,再下坑找人。
一个人留在这儿守着。
而这时,苏景年与顾芸娘赶过来,茅屋里只有哑巴的寡母。
顾芸娘询问车夫,“袁小姐留了别的话吗?”
“她说在这儿等着,不过我看见小姐手里拿着一根参,肯定会找过来,可能被哑巴发现了,她逃进山里去了?”车夫给袁雯萱赶了十几年的车,对她的脾性有几分了解,不会老实的等他们过来。
苏景年道:“进山搜。找不到的话,再问枝枝借狗,让旺财来找。”
顾芸娘点头。
一行人准备进山,撞见护卫与哑巴,两人见到苏景年等人,调头就跑。
苏景年疾掠而去,长剑出鞘,剑刃横抵在哑巴的脖子上,哑巴顿时不敢动。
“人在哪里?”苏景年眼底闪过戾气,“你被顾五收买,是收下银子给你寡母治病。你交代人在哪里,我请郎中治好你的寡母。”随即,话音一转,“你不交代,便送你寡母下去与你团聚。”
哑巴被苏景年身上暴戾的气息骇住,他看着寡母落在苏景年的手里,闭了闭眼,妥协。
他推开长剑,指着山路,给苏景年带路。
护卫脸色一沉,还未开口,被苏景年劈晕。
卫冥将人捆起来,吊在树上。
一行人来到土坑前,另一个看守的护卫,听到动静,早就开溜了。
苏景年望着黑魆魆的土坑,“多味?”
袁雯萱昏昏沉沉,浑身发冷,快要昏过去,她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不由得紧张,担心是顾五的人过来。
她和顾五对着干,顾五将余多味救出去,虽然不敢对她怎么样,就怕这人不会将她一起带出去,让她死在这坑里头。
袁雯萱心里权衡,要不要让余多味吱声,让顾五给带走。
毕竟是山林里,苏景年未必能找着他们。天寒地冻,山里温度低,余多味会冻坏。
只要活着出去,还怕顾芸娘要不走余多味。
乍然听见苏景年唤多味,袁雯萱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姨夫,我在坑里!”
余多味已经惊喜的跳起来,扯着嗓子回应。
苏景年听见余多味的声音,紧绷的肌肉放松,他跳进坑,就看见余多味站在袁雯萱的身边。
袁雯萱松一口气,笑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余多味吓一跳,他拽着苏景年的袖子,“姨夫,她救我掉进坑里,当我的肉垫子,脑袋出了好多血,和姐姐一样,你救救她!”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苏景年拍拍余多味的脑袋,检查袁雯萱的伤势,后脑磕在石头上豁出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止住,究竟情况如何,他不是郎中,并不知道。
他让上面扔绳子下来,绑着余多味,卫冥将余多味拉上去。
又将绳子放下来,苏景年扛着袁雯萱,拽着绳索在手腕上绕几圈,借力爬出去。
顾芸娘看见袁雯萱受伤昏迷,心急道:“快回去,马车上有伤药。”
苏景年嗯一声,扛着袁雯萱快速离开。
顾芸娘检查余多味,他身上没有伤,只有脸上蹭破皮,她松一口气。
一行人去往杏林医馆。
卫冥去苏府报喜。
商枝听到袁雯萱受伤昏迷,没有告诉秦玉霜,她将在给宾客敬酒的苏越唤来。
“袁小姐救多味掉进坑里受伤,现在昏迷不醒,你要去看一下吗?我现在过去看看她的情况,你和我一起?”商枝说是询问苏越,却是不容他拒绝,擅自为他做决定,“带上鑫哥儿。”
苏越听到袁雯萱受伤,眸光一紧,商枝让他将鑫哥儿带上,心脏紧缩。
伤势这般严重?
见最后一面?
那点上头的酒气顿时消散,整个人清明无比,“我去抱鑫哥儿。”
话音一落,快步离开。
商枝看着他脚步凌乱,挑了挑眉,叮嘱薛慎之,让他招待宾客,便去马车等苏越。
李商陆跟在商枝屁股头面,脑袋上抱着一圈细棉布。
商枝将他抱在怀里,问他脑袋还疼不疼。
李商陆摇了摇头,他是看见假山上有一个风筝,爬上去捡,石头上刷了一层蜡,又倒了油,他踩上去滑倒,一头栽下来,额头上破了相。
“下回不许调皮,如果卫寅不是看着你,多味就不会被坏人给抓走。”商枝要治一治李商陆,若是不管着他,成天像蹿天猴,只差上天了。
李商陆似霜打的茄子,耸拉着脑袋。
苏越抱着鑫哥儿进来。
车夫驱车去杏林医馆。
郎中已经给袁雯萱包扎好伤口,扭伤的脚还未处理。
商枝洗手,挽着袖子给袁雯萱处理扭伤的脚踝,亲自号脉后,出来告诉等在外面的苏越。
“摔伤脑袋,不用多久会醒过来,脚扭伤了,要卧床休养。”
苏越没有进去,心里害怕面对一脸死气的袁雯萱。他按捺住内心的焦灼,等待着商枝进去查探袁雯萱的情况。见她只是轻伤,提着的心落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通知袁夫人了吗?”
“啪——”
焦急赶来的秦玉霜,听到苏越没良心的话,抬手一巴掌拍他后背上。
苏越回头,看着气哼哼地秦玉霜,“娘,您怎么来了?”
“萱儿是我请来府中做客,你将她气哭跑了,我还没找你兴师问罪。她如今为了景年家里小的受伤,我这个做长辈的自然要过来看一看。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都在你与她和离时一笔勾销。如今是咱们苏家欠她一个人情,她又是鑫哥儿的娘,于情于理,你照顾她都说得过去。”秦玉霜看出这傻小子在意袁雯萱,之所以没有迈出那一步,原谅袁雯萱,是因为他担心袁雯萱只是一时知错,今后还会重蹈覆辙。另外一个则是袁雯萱伤害的是易儿的子嗣,易儿将人给他处理,他并未惩罚袁雯萱,只是将她给休了,袁雯萱只是哭着赔罪,嘴里囔着知错,转眼他原谅袁雯萱,会令苏易寒心。
袁雯萱为了替顾芸娘护住余多味,差点送了一条命,如果她并不知悔改,做不到这一步。
利益至上的人,必然是内心十分自私的人,每做一件事,都会计较自身的得失。
余多味不值得袁雯萱如此冒险。
可袁雯萱依旧这般做了,她仍是心怀良知。
姜皎月腹中胎儿幸而保住了,她对袁雯萱做的事情也表示释怀。
秦玉霜认为苏越应该给袁雯萱一次机会,鑫哥儿这般小,不能没有娘在身边照顾。
苏越沉默不语。
秦玉霜疲惫地说道:“娘这把年纪,还要为你们的事情操心,你为鑫哥儿想一想。若是顾虑你大哥大嫂,你大可与他们深谈一次,今后你若与袁雯萱和好,从侯府搬出来。她如果还有野心,必然不会答应这件事,若是如此,我也不会再劝。”
苏越哪里开得了这个口?
只要他开口,即便大哥与大嫂心底介怀,也会大度的表示不在意。
“每个人都会糊涂犯错,难能可贵的是知错能改。你当初为了苏锦瑟的事情,如果不是星辰,你妹妹命都葬送在你手里。你诚心悔悟,她念在血脉至亲的情面上,原谅了你。你大哥也是如此,如何能见你毁了幸福?你若担心她不是诚心悔过,日后莫要事事顺着她,纵着她心变大,也便绝了她的念头。”秦玉霜归根究底是埋怨苏越,答应袁雯萱搬进侯府。
当初他信誓旦旦,不会搬回侯府,袁雯萱吹吹枕边风,他便耳根软的答应。正是他毫无底线与原则的纵容,方才酿造成大错。
若是一直住在铜雀街,便会相安无事。
并非袁雯萱一个人的错,苏越同样有错。
顾芸娘从里面出来,对秦玉霜道:“伯母,袁小姐醒了。”
秦玉霜看向苏越,“你带着鑫哥儿去见一见她。”
苏越被秦玉霜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说动,他垂眸望着怀中的鑫哥儿,他手里拿着点心,掐着碎屑掉落得到处都是,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然后,将手心里的糕点,一巴掌全都糊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吞咽不下去,舌头一抵,全都吐出来。
见苏越望着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要,要!”
苏越望着他那双与袁雯萱如出一辙的眼睛,将他吐出来的糕点收拾干净,扔进桶镂里。
秦玉霜掏出帕子,擦干净他噘着的小嘴,慈祥地问道:“要见娘吗?”
“娘,娘,娘!”鑫哥儿撅着屁股,往苏越怀里拱,闹着要见娘。
苏越无可奈何又温柔宠溺,十分纵容鑫哥儿,拍着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入内。
袁雯萱脑袋现在还晕着,土坑很深,她仰头摔下来,摔得七晕八素,忍了很久,等苏景年来了才昏过去,舌头现在又痛又麻,估摸着都咬伤了。
医女扶着她坐起来,端着一杯热水喂她喝下去。
她低垂着头,听见秦玉霜训斥苏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抿紧了唇瓣。
外面脚步声传来,袁雯萱不必抬头去看,就知道是苏越。
手指揪住床褥,几息间,调整好心态,她缓缓抬头,嘴角带着一丝笑,“你来了。”
苏越颔首,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脑袋上套着网兜,包扎住后脑勺的伤口,虚弱的靠在软枕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心里不必愧疚,不用听秦老夫人的话。我差点害了大嫂的孩子,如今救了三弟妹的孩子,算是功过相抵,咱们谁也不欠谁。”
袁雯萱眼底闪过黯然,压抑得难以喘息的胸口,在这句话说出口时,骤然轻松。
她和苏家,互不相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