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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安城郊外,深山中。
一座看过去形状像菜包子一样毫不起眼的小山包脚下,有一辆马车正在山间小道上疾奔而来,到了小山包附近马车停下,车上一个大夫模样的老者提着医药箱急匆匆下来,赶往半山腰。
半山腰上有一个被繁茂的藤萝草木遮住的洞口,高度勉强可容一人稍微俯身进入。那老者钻进山洞,开始时里面一片黑暗,走得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比一般厅堂稍微大一些的山洞。
山洞显然是经过人工整修,洞壁上有清晰的斧凿打磨痕迹,洞顶上有一道曲曲折折的裂隙,天光透过外面地上生长的野草灌木,从裂隙间漏下来,照亮了整个山洞。
这里有点像是一个秘密据点。山洞里靠墙壁放着不少饮水和食物,还有火把、灯油、武器和衣物。山洞另一边有一张用石板和石墩简单搭起来的床,但床上铺的被褥却似乎是刚刚从洞外带进来的,全是崭新的绫罗绸缎,把硬邦邦的石板床铺得柔软舒适,床上甚至还临时搭了床架,挂了蓝纱帐子,在这整个山洞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床上的被褥下面躺着一个少女,一头青丝铺散来开洒在枕头上,灵秀美丽的面容略带苍白憔悴之色,双眼紧闭,似乎是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犹如羽翼一般覆盖下来。
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公子,脸色更加苍白,带着一种像是大病已久般的虚弱病容。但是目光十分温润柔和,一动不动,静静地俯视着那少女。
山洞外面那个老大夫进来,气喘吁吁地站在洞口:“皇……公子,草民到了。”
即墨缺让开床边的位置:“给她看看。”
那老大夫给水濯缨搭了脉,道:“这位姑娘只是中了药在昏睡而已,没有什么事情,从脉象上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一样,水濯缨的睫毛开始轻微地颤动起来,果然像是要醒来的模样。即墨缺的目光落在水濯缨的面容上,头也不回地道:“你先出去吧。”
“是。”
那大夫退出去之后,山洞里又只剩了水濯缨和即墨缺两人。水濯缨的眼睛缓缓睁开,开始的时候一片空洞茫然,半天才把焦距落到即墨缺的脸上,第一个反应就是蹙起了眉头。
即墨缺像是根本没有看到她的反应,伸手过去要扶她起来,水濯缨往后一退,自己坐起了身子,靠在床头上冷冷望着他。
那目光的冷,并不是像冰刃一样尖锐锋利,寒气逼人,而是有一种烈火燃烧过后剩下的灰烬般的寂灭之冷。
“你带我出来的?”
“是。”即墨缺说,“我派人潜入皇宫,打开了关着你的暗室和笼子,这里是崇安城郊外的山中。”
水濯缨没有理会他,下了床,随手拿过床头边搭着的一件外袍披上,就要往山洞外面走。
“现在还是别出去的好。”即墨缺在后面轻声说,“容皇后正在满世界地找你,崇安城里和附近现在估计都是她的人,你出去恐怕一下子就会被抓到,除非你愿意再次回到那个笼子里。”
他这句话一出口,水濯缨往外走的动作顿住了,停在原地。
即墨缺坐在那里没有动,目光落在她脖颈处那些重重叠叠的青紫色痕迹上,叹息了一声。
“你身上的这些伤,是容皇后弄的吧?”
水濯缨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半晌才哑着声音,背对着她冷冷地开口。
“你出去,我也不想看到你。”
即墨缺在听她说到那个“也”字的时候,目光隐隐闪动了一下,从善如流地缓缓站起身来,
“我就在山洞外面,有事情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他出了山洞,洞口旁边就是一片浓密的小树林,他走到树林中,做个手势,两名暗卫立刻从树梢上落了下来。
即墨缺遥遥望着小山下面崇安城的方向,开口道:“崇安城内如何了?”
“回皇上,容皇后已经发现了曦和长公主失踪,正在调集搜寻的人马。看来应该是知道曦和长公主的去向,千羽精骑的三千精锐部队已经出动,就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
即墨缺沉吟了一下。他派人救走水濯缨的时候,故意留下了一点蛛丝马迹,容皇后一旦发现水濯缨失踪的话,在这个时间里应该也足以追查到她的所在了。
“下令让所有人做好准备往越风谷转移,过半个时辰之后朕通知了再出发,出发之后速度要尽快,容皇后的人马追上来时正好赶到越风谷即可。”
越风谷是崇安城西南方向的一条狭长山谷,横亘过整条赤风岭,犹如一把利斧在赤风岭中间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隙。
赤风岭距离崇安不远,在多山多水的东越境内算是主山脉之一,走向为从西北到东南,正好拦在崇安去西陵的方向上。因为赤风岭地势十分高峻,通往西陵的官道无法直接穿过赤风岭,都是从南方绕着走的。
越风谷中间也有一条小道,从这条小道走的话,去西陵的路程可以缩短到三分之一,原本绕过整座赤风岭要走三四天,从这里走只要一天,是最短最快的捷径。
但是越风谷山高谷深,地势险恶,道路很不好走,碰到恶劣天气容易发生事故,深山老林中还常有山匪守在谷口拦路打劫。也就只有实在赶时间的行人会选择走这条山谷,一般人都是宁愿绕路,去走更安全的官道。
那两名暗卫应了,消失在树林中。
即墨缺站在山洞洞口,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山上的风势不小,带着料峭的早春春寒。小鸣子过来给即墨缺送了一件深冬里才会穿的大毛披风,即墨缺就披着那件披风,仍然遥遥望着远处崇安城的方向,在那里站了整整半个时辰。
夕阳西下,今天天气晴好,暮色显得格外温柔。暖橘色的余晖从天边洒开,铺满了整片苍苍莽莽的山林,天地间像是被刷上一层带着淡淡光华的金粉,模糊了一切景物的剪影。远处群山间平原上的崇安城,在这夕阳斜照之下,也像是笼罩着无数重金红的薄纱,朦胧而又美丽。
单看这温暖柔和的暮色,一切仿佛都很平静,丝毫不像是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样子。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去,天幕上金红色的霞光也一点点黯淡下来,群山的暖色调变成了清冷的墨绿色和苍蓝色,最后成为一片几乎分辨不出颜色的黑灰。白天与黑夜交接的这个时分,半明半暗的天光里,仿佛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显现出一种奇异而诡谲的虚无恍惚感。
半个时辰差不多到了,即墨缺这才回到山洞中。
水濯缨坐在床上,还是拢着之前的那条毯子,两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山洞里一个角落,很显然是什么也没有在看,不过是怔怔地发呆而已。
“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即墨缺说,“容皇后已经追查到了我们的所在,正在派兵朝这边赶过来。”
水濯缨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没有理会他。
即墨缺又重复了一遍,水濯缨才慢慢地把目光抬起来,落到他身上。那种目光朝人望过来,感觉就像是一片灰烬静静地落了下来。
“你走吧,我不想跟你一起走。”
“那你要自己逃走么?”即墨缺耐心地问道。
水濯缨没有回答。
“你不可能逃得掉的。”即墨缺的声音更加耐心温和,“容皇后的势力有多大,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只要她愿意的话,能把整个东越的每一寸地皮都翻过来,在东越你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即便你能逃得出东越,整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她的天罗地网,你同样无处可去。我记得上一次你离开崇安出走,似乎是不到半个月就被找到了吧?”
水濯缨冷冷笑了一下,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露出的第一个可以被称为表情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跟着你去西陵,才能躲得开容皇后?”
“是。”即墨缺回答得倒是很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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