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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赶着回学校给谢誉送晚饭, 叶卿没有等讲座结束就走了。
回到家里,还是觉得耿耿于怀。
叶卿想起那天程简阳给谢誉的名片上的号码,他大概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记错,也大胆地拨了出去。
嘟嘟三声过后——
“喂。”一个软软甜甜的声音。
那头很安静,应该是在家里。
程晚的声音严肃得可爱, “你好,我爸爸现在在洗澡,可能不太方便接电话。”
沉默了数秒之后,他才开口:“程晚。”
“叶卿……?你,你有什么事吗?”
叶卿问她:“你爸爸每天都会去工作室吗?”
程晚答:“他下了班会去,大概五点半。”
“我明天去找他。”
“好。那我跟他说一声。”
交代完了事情之后, 两个人都没有挂。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大约半分钟, 程晚先挂了。
叶卿洗完澡躺在床上, 他想了一会儿小月牙, 又想了一会儿程晚。
跟她见过几次面之后,小月牙的形象就渐渐地在他心里模糊了。
重逢是让人高兴的, 同时叶卿又觉得十分遗憾。
他把入睡前的最后一部分清醒留给吴岩。
吴岩曾经对叶卿说,如果你能找到小月牙,他长大了, 你就告诉他,岩叔在等着他回来喝酒。
他想给吴岩发个短信说, 我找到他了。
但是叶卿太困了, 他闭上眼便睡着了。
第二天叶卿提前半个小时去了程简阳给的工作室的地址等他。
临近傍晚, 天气寒冷。
叶卿裤子穿少了, 觉得腿不舒服。
这一天,叶卿一直等到了天黑,工作室都没有开门。
不知道是程晚没有转达,还是他被放了鸽子。
叶卿不知道现在是去是留。
他站在呼啸而过的车道边,做了半分钟时间的打算。
半分钟过后,叶卿看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程晚,正慢慢地走向自己。
她的表情很是凝重。
她说:“我爸爸今天有点事,他可能暂时来不了了。”
叶卿问她:“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处理好。”
程晚穿着粉粉嫩嫩的呢大衣,戴了一个毛线帽。她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地靠近他,“我们去吃饭吧。”
然后笑了笑,“今天我请客。”
叶卿是觉得奇怪的。
程简阳放了他鸽子,又让他的女儿这么郑重地来告知。
直觉让他认为,程简阳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坐在湘菜馆里点餐,程晚问他能不能吃辣。叶卿没有吃辣的习惯,但是吃还是能吃的。
剁椒鱼头摆上桌,程晚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清水。
叶卿忽而意识到她这样做的理由,因为当初告诉过她,小时候他不能吃辣,每一次吃辣的东西,妈妈都会让他放在水里涮一遍。
可是叶卿没有告诉她,在清水里涮过的食物是没有滋味的。
这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
程简阳的工作室挨着护城河,河对面有一座儿童公园。
饭后,行至公园,程晚问他:“你还要等吗?”
叶卿说:“你觉得我还要等吗?”
“如果你等的话,我爸爸一定会来的,只是可能会比较晚。”
他没有再说话,站在拱桥上,淡然地看着对面的公园。
公园里有很多带着小朋友的家长,孩子们在玩滑梯,家长在下面接着。
叶卿看着程晚的背影。
这一段漫长的独处的时光,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她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公园走,脑袋上的帽子快要掉下来也浑然不知。
在最后快要脱离的一瞬间,叶卿替她接住帽子,重新盖在程晚的头上。
她嘴巴张成一个圆圈,受了惊吓似的扶好自己毛绒绒的帽子。
叶卿的手停留在她的脑袋上,替她将毛线盖过耳朵。
傍晚的天空很沉闷,深海的蓝色让人觉得压抑。
他缓慢地呼吸着,看着呆萌的女孩,手滑向她的肩膀,把她拢进怀中。
程晚的两条手臂悬在半空,她不知道如何安放。
“你当年为什么走?”叶卿问她。
“因为我……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其实只是因为无知,尽管现在想起来是觉得好笑的理由,程晚也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
叶卿没有再追问理由。
“那后来呢?”
后来,小月牙离开了叶家,想要找一个地方平静地死掉。
可是死亡好像来得太慢了,过了大半个月她都没有死成,只能回到街上乞讨。
死神的迟到让小月牙重新拾起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她鼓起勇气去了医院。
她不知道怎么挂号,就随便拉了一个护士姐姐,想问她得的是什么病。
护士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不是病,是每个女孩到了生理期都会有的现象。
小月牙走出医院,在外面的停车场嚎啕大哭起来。
她坐在地上,挡住了一辆汽车。
汽车没有鸣笛,静静地等她哭完。
小月牙哭得肚子饿了才站起来,发现她挡了路。
车上下来一个很憔悴的叔叔,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迷路了?
小月牙说:“可不可以给我一点钱?”
叔叔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说她没有家。
叔叔让她坐上车,小月牙战战兢兢地坐上去,看到副驾驶坐了一个睡着的阿姨,阿姨怀里抱了一个骨灰盒。
那是他们刚刚因病过世的孩子,他们是专门带他走南闯北看病的,最后在宁城走了。
那个孩子后来成为了他的哥哥。
从此,她有了爸爸妈妈,爸爸叫程简阳,妈妈叫李洛唐。
程晚刚刚被带回家的时候,程简阳几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带她去吃肯德基,去玩滑滑梯,给她买裙子,买皮鞋。给她弥补了童年。
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以前是一名陶艺师,可是程晚到了北城之后,就没有见妈妈做过本职工作。只是偶尔,她会带几个孩子做做手工。
爸爸说哥哥走了之后,因为第一个孩子逝去对妈妈的打击太大了,她身上有时常会有一点小毛病。比如走丢、忘事。
有的时候程晚跟妈妈说话,妈妈不会理她,她以为妈妈在生气。
爸爸说,她只是因为生病,所以太累了。
妈妈生的病叫癔症。
程晚对叶卿交代了后半部分。
拥抱得越来越久,她的身体也越来越温暖。无处安放的两只手臂也顺其自然地抱住了他。
叶卿想起严禾说的,人要对自己坦诚。
他没有奢求过有一天能够再次遇见。但是偶尔想起她存在的那些时光,心里会疼。
“其实我是很想你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思念,也就这样说出来了。
叶卿放开被捂热的程晚。
她说:“谢谢你。”
在桥的另一边,骑自行车过来的女孩渐渐地放慢了速度。
天色很黑,她在努力辨认这个高个子的少年。
叶卿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回望过去。
女生脚步一顿,在地上撑住了。
与此同时,一只藏青色的风筝突然落在女生的头上。她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
“什么鬼啊!”
程晚循声望去,她被那只风筝吸引住视线,然后飞快地跑过去。
她帮女生拿掉盖在身上的风筝,“对不起,这可能是我妈妈的风筝。”
“神经病啊,脏死了。”
施雨婕下意识地掸掸肩膀。
“叶卿。”程晚回头叫他,“我妈妈应该在附近,我去找一下她,要不你先回去吧。”
叶卿没有来得及答话,程晚已经跑远。
怒火未消的施雨婕蹬着踏板,把车子骑到叶卿面前。
她的表情有几分不可思议:“你们刚刚是在拥抱吗?”
叶卿手抄进口袋,平心静气,“嗯。”
“你们在一起了?”
“朋友叙旧。”
施雨婕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叶卿看了她一眼。
程晚牵着风筝跑了好一段路,看到靠在树上的李洛唐。
“妈妈!”她跑过去,拉着李洛唐说,“你怎么不回家?爸爸还在找你。”
“回……回家。”憔悴的女人脸上有一丝茫然。
程晚知道,妈妈这是又犯病了。
“妈妈,你以后不要大晚上乱放风筝了,刚刚那个风筝差点伤到别人,知道吗。”
程晚拉着妈妈重新走上那座桥时,已经没有人在了。
刚刚拥抱过的温暖仍然包裹着她。
她说,“妈妈,你回去教我织毛衣吧。”
“唔。”李洛唐心不在焉地应着她,玩着手里的风筝。
“今年我们一起给爸爸织一件毛衣好不好?他的衣服都很旧了,可是他舍不得买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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