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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更低了,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敢再问下去,准备去厨房烧点热水喝。
但当他重新端着水出来后,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滕奕扬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距离她约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他心里很烦躁。
从那信息的字里行间中,他嗅到了令人不安的讯息。
比那天在老宅里,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分开时,还令他不安躁动。
他相信,只要踏上那个地方,见了她,之前的很多东西,都将会被改变。
他随便将车子停了个地方,双手插兜走在大道上。
两旁都是法国梧桐,地面上飘落着泛黄的树叶。
原来已经入秋了。
他踩着落叶,拐进了一个小巷。
直到走了一段距离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个地方。
多年前,他受伤,曾在这附近的医院待过一段时间。
没想到今天随便走走,会走到这里。
他站住脚,似乎在回忆那段日子。
目之所及,一个老店进了视野。
他想找个地方坐坐,便走了进去。
换做是平时,他是不会进入这种小店。
“先生,您要吃些什么?”因为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什么人,老板擦着手走上来热情问道。
滕奕扬扫了眼店面,虽然不大,但胜在干净,他看着墙上的菜单,随口道,“一份馄饨。”
老板笑着应了声,“好嘞,稍等几分钟。”
人一走,店里就有些安静,剩下里头的切菜声,以及门帘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声音。
滕奕扬拿起手机,点开纪安安的微信,最新消息还是那条,他手指微动,慢慢往上拉。
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他嘴角露出了苦涩的笑。
好想见你,可是又不敢见你。
几分钟后,老板将馄饨端了上来。
滕奕扬退出了微博,将手机搁在了桌上。
老板刚要离开,刚一侧身,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桌面,有些眼熟。
滕奕扬抬眼看向老板,见他盯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看,刚要收回手机,就听老板迟疑开口。
“这女孩?”
“你认识?”
老板忽然拍了下手,欣然道,“认识,八年前她每次来,都是自己吃一份打包一份,我媳妇逗她说是不是给男朋友打包,她说是喜欢的人。还说以后等他腿好了,就带他来。不过后来她都是自己一个人来。”
说到最后一句,老板的语气有些遗憾。
滕奕扬在对方说到打包时,记忆深处的画面就被翻了出来。
“奕扬,馄饨店老板娘人好好,还送我一份蒸饺,你快趁热吃。”
“奕扬,等你出院了,我带你去那家店吃饭,馄饨还是得刚起锅的好吃呢!”
然而,后来是为什么就没有来呢?
老板又兴致勃勃继续自顾自说下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媳妇可喜欢她了,乖巧可爱又懂事,我媳妇说,谁能娶到她,就是那人福气。”
滕奕扬喉咙发苦,“老板,你说的那女孩子,是我媳妇,之前要带的那个人,也是我。”
老板十分惊奇,上下打量他,“好好好,小伙子一表人才……欸,小伙子,你去哪?你还没吃呢?我也还没给你找零呢!”
老板拿着一张百元大钞追出去,人却已经在拐角不见了。
滕奕扬取车,飞速开往青山寺。
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想要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她走。
想要离开他的世界,不可能!
青山寺在A城的一座山上,山路弯曲,滕奕扬一路疾驰上去。
到了地方,他下车,正要踏上石阶,余光就瞥到了立在旁边的人。
他喘了口气,微弯着唇角,走了过去,“等很久了吧,抱歉。”
纪安安原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赶来了。
她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一笑,“你来了就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滕奕扬点头,“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我可以等你说完再说。”
“那我们走走?”她问。
“听你的。”他一副无论你说什么都好的模样。
他越是这样,纪安安心里负罪感就越深,她撇开视线不敢去看他,侧身踩上了石阶。
“你还记得这里有多少层台阶吗?”
滕奕扬跟上她的脚步,漫步在身侧,闻言脱口而出,“一百零八层,虽然只和你来过一次,但你不要小看我的记忆力。”
纪安安想起了数年前和他来时,他不耐烦的样子,说以后来这种地方不要再叫他,虽然嘴上说着,那次也没催着她离开,只是独自找了个地方待着。
“佛教名刹在山门外大多数都是一百零八层台阶,并非代表着一百零八罗汉,这里每一层都代表着人世间的一种烦恼,一百零八中烦恼,凡夫俗子若想遁入空门,走过这些台阶,寓意着将过往种种留在身后,不再留念。”
纪安安边走边说,却在半道被他神情古怪地打断,“你今天来这里,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出家?”
本是纷乱的情绪,在听到他这话,也不由被逗笑了。
“你想什么,就算我要出家,也要去尼姑庵好吗?也不是这里。”
听后,滕奕扬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你吓死我了,好了,你继续说吧。”
纪安安看他欢喜的模样,不知待会她说出来的话,还能否让他如此轻松。
走过五十二层台阶。
她开口,“还记得那次我央求你带我来这里,你说不信神佛,跑到一旁不跟我去见大师。”
滕奕扬想了会,有了印象,“你还说呢,大老远跑到这里,就为了求签,真是服了你。”
她笑笑,“当年那位大师给我解了签,印象太深刻了,到现在还没有忘记。”
滕奕扬刚想说都是骗人的,但看她虔诚的模样,没有打击她,随口问道,“那他说了什么?”
纪安安神情微僵,很快就掩饰过去,“我求的是姻缘签,签上写的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滕奕扬一听是姻缘签,内心有些期待,“什么意思?”
纪安安的声音变得有些轻,如果细听有些颤抖,“大师说,取舍之,不宜奢求之。”
滕奕扬顿了下,试图转移话题,“说这个太无聊了,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此时已经踩上了最后一层台阶,纪安安转身,看向矮她三四层台阶的人,眼里有水光荡漾。
“签文是告诉我们,我与你之间不如意事太多,若要各自安好,就必须要有舍才能有得。”
滕奕扬渐渐敛了笑意,“你今天到底想和我谈什么?”
“四年前,我怀了睡宝,我想,有了孩子,咱们之间的问题应该可以放下,却没想到出了车祸,在抢救室的时候,我对自己说,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后来睡宝保住了。”
谈到那场车祸,滕奕扬神色微怔,整个人气焰顿消,无论过多久,那都是他最深的负疚。
“你想说,我和睡宝,是你的取舍吗?”
“原先,我对那签文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直到这次,当我决定我和你好好走下去,紧接着就又出现睡宝被绑架的事故——”
纪安安咬着唇,眸里的水光在光照下潋滟,“奕扬,我不得不信,我们之间,不能再继续下去。”
滕奕扬踩上台阶,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逼视着她,“我就算到现在,还是不相信那些神魔鬼佛,什么取舍,什么不能再继续下去,安安,你要想找借口,也找个像样的,这个,我接受不了。”
刚刚强忍着不敢眨眼,如今她再也克制不住。
在他摇晃她肩膀时,眼泪唰地落下来。
纪安安低垂着头,悲伤无以为继,“我也不信啊,可是接一次又一次,奕扬,我们对不起睡宝,从小到大,我们对他亏欠太多了,我不能再将他置于生死边缘。”
“大师说,人生就是有舍有得,要学会舍下,才能得到,我这些年已经很努力地放下,我只想让睡宝好好活着,我所求不多,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长大。”
她头抵着他的肩膀,哭着道,“我也想和你一起,过一辈子,可是命运逼着我在你们其中二选一,我割舍不下睡宝,我只能对不起你。”
握着她肩膀的力道消减,他改拥她入怀,闭着眼睛痛苦道,“安安,别信这些。”
纪安安在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可是我们赌不起,两次前车之鉴,我不敢再赌下去,睡宝还那么小……”
滕奕扬紧紧抱住她,眼眶湿润,心那么痛,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奕扬,也许这就是宿命。”
纪安安艰难开口,一字一句地说。
字字句句却都穿透了他的心。
滕奕扬站在台阶上,越过她飞扬的发丝,看向那古朴庄重的寺门,阳光普照,一切都成了模糊幻影。
忽然,他意识到了,这一次,他和她,是真的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