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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薛图身侧,低声道:“旁人可留,此人不可留,这等人物不论是沦为髡贼走狗还是与我等争权,都是心腹大患,不过此都是末节,真正可虑的倒非是此事。”
薛图疑惑的看向木石道人,道:“哦?那道长所说可虑之事究竟为何?”
木石淡然一笑,温声道:“座帅,你怕是久已暗怀投髡之心吧?”
薛图眉梢微微一跳,幽深的目光看向木石道人,面前的烛火一晃,映得薛图胖脸上的眸子如同点燃了两点鬼火,似是要将木石道人的灵魂吸入其中,拉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薛图黑胖的脸上面无表情,沉默着,偏转头注视着木石,木石道人站起,缓步走到薛图身旁,悠悠道:“墙头一蓬草,风吹两头倒,江湖立身看的便是眼力风向,座帅不,薛兄,现下髡贼势大,薛兄想留一个退身步,贫道也能体谅,想来薛兄是看那刘香投了髡贼,有些意动,这也是难免。”
薛图突然笑了一下,道:“道长多虑了,薛某心向朝廷,又怎会动那些歪心思,道长还是莫要胡乱揣测的好。”
木石道人也跟着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话说的谬了,江湖中人又有哪个真有什么忠肝义胆?深陷乱世,诸人均感风雨飘摇,无所适从,生怕行差踏错,谁人不为自己前程忧心?薛兄根基在这广府周遭,靠的是乡绅富户佐以钱粮,靠的是吸纳会众厮杀拼打,离了此地便如蛟龙离海,猛虎脱林。如今髡贼并吞广东,胸怀天下,现下在这广府地面上建了朝廷,从常理看,择强而侍才是正理。薛兄这般急吼吼的要一统道门,不过是觉着早先本钱太小,三两千众压上赌案怕是从髡贼那里拿不到什么,但若是网罗了这一干人,再将这广府地面道门山匪一股脑卖予髡贼,助澳洲官府平静地面,以万千绅民颈血,染一袭紫衫红袍,这买卖,倒是也做得过。”
木石顿了顿,接着道:“那李健在盟会上让人喊破,不论那青龙会身份真假,若依着薛兄往日刚毅果决的性子,哪里会去做什么分辨?一個外来户,拖出去砍了或拿下就是,今天这般,留这么个尾巴是要恶心谁来?说来说去,还是薛兄打的好盘算,那李健若真是髡贼探子,放了他日后便可与其结个善缘,若不是,过几日除了他便是,不过多费些手脚,薛兄是宁愿错放一千,也不愿枉杀一人,哈哈,想不到薛兄还有这等菩萨心肠之时。”
薛图皱了皱眉,道:“道长怎么还没喝就有酒了?怎的说了这许多胡话?来,薛某为道长斟一杯酒,解解闷,莫要再说此等疯话。”
说完薛图便去桌上拿了酒壶,刚要为木石倒酒,侧旁却伸出一只大手,一把紧紧将壶把和薛图的手腕一同紧紧捏住,薛图侧目看去,正是云霆,不由脸色一变,冷冷道:“云二哥这是何意?”
云霆手上慢慢加力,沉声道:“我看薛贤弟乏累,扶上一扶,万一贤弟手中不稳,将这壶掉在地上打碎了,叫门外的兄弟们误会,怕是就不好了。”
薛图手挣了几挣,却是纹丝不动,脸上慢慢变得僵硬,僵持片刻,终于放弃,轻吁一口气,不甘心的松开了酒壶。
这时门外会众高声问道:“座帅,可还有何所需吗?”
薛图看一眼紧靠在身旁的云霆,大声道:“无事,我这里一切安好,叫兄弟们全都退下吧。”少倾,门外响起一阵人声,其间夹杂一两声金铁相碰之声,不一会又归于平静。
木石待门外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座帅整合个路英雄,求的不过是个权字,自古会道存身立命便在民间乡里,以邪理歪说蛊惑百姓,且多存异志,历来便是官府肉中刺眼中钉,但世事糜烂,皇权难下乡里,不得已抓大放小,以绅治民,这才给了会道和乡贤上下其手的空子,但澳洲人不同,听闻临高行得便是官吏一体,上下齐管的章程,他们管这个叫做政权下基层,现下由得你们胡闹,不过是兵将不广,干部不多,难敷其用罢了,但你若留心些便可看到,各村乡现如今管事的架子、名目、官名都在更变,越是接近广州变得越快、变得越深,此等地方,以兵甲为靠,以乱民为骨,以髡官为脑,先搭建架构,等髡贼干部培训到任,再次第填充骨肉,如此髡贼谓之巩固核心统治区政权,叫做以点带面,时候越久,越是不易撼动,待得髡贼经营数载,广东根基稳固,到那时,便是其席卷天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