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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叶青虹抵达黄浦之后联系的第一个人就是唐宝儿,此番回来之前,她对国内的局势就做过一番深刻的了解,至少现在的黄浦比起她前年离开的时候更加混乱了。
除了闺蜜唐宝儿,叶青虹并不想联系太多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她不喜欢听到别人安慰自己,虽然她知道哪些朋友都是出自真心。
唐宝儿知道叶青虹最近会回来,可是按照叶青虹最初的计划应该是在一周以后,想不到她提前就回来了,接到叶青虹的电话,唐宝儿惊喜万分,本想着去叶青虹的家中探望她,可叶青虹却表示并没有回家,跟她秘密约定了见面的地点。
唐宝儿按照叶青虹的吩咐,非常小心地在外面兜了个圈子,确信没有人跟踪她,这才独自一人来到了叶青虹当初结婚的小教堂,当年罗猎曾经在这里当过牧师。
唐宝儿进入小教堂才想起今天是礼拜,平时门前冷落的小教堂居然坐满了人,她在约定的地点找到了叶青虹,叶青虹带着儿子坐在教堂的西北角。平安到底是年纪幼小,此时靠在母亲的身上睡了。
唐宝儿来到叶青虹身边坐下,向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平安这么大了?”
叶青虹点了点头,轻轻晃醒了平安,平安睁开一双乌亮明澈的大眼睛,不知发生了什么,叶青虹示意他不要说话,带着他跟唐宝儿一起来到了外面。黄浦天气仍然阴郁多云,这个冬天阳光格外的吝啬。
唐宝儿躬下身子向平安道:“小平安,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宝儿阿姨。”
平安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不记得,可是我知道,妈咪经常在我面前提起您。”
唐宝儿咯咯笑了起来,她伸出双手:“来,让阿姨抱抱。”
小平安却摇了摇头道:“不要,妈咪说,不可以随便给女孩子抱。”
唐宝儿笑得不行,在小平安的眼里自己居然还是个女孩子,她向叶青虹道:“我是不是一点都没变?“
叶青虹道:“少臭美了,这孩子年纪小,可嘴巴甜,哄你开心呢。”
唐宝儿道:“好小子,长大了少不得跟你爸一样是个情”话没说完已经被叶青虹犀利的目光给逼了回去,唐宝儿吐了吐舌头,暗叫惭愧,自己这张嘴总是信口开河。
小平安道:“宝儿阿姨,您认识我爸?”
叶青虹道:“去荡秋千吧,我跟你阿姨有些话说。”
小平安点了点头,踩着小碎步向不远处的秋千跑去。
唐宝儿道:“你们娘俩住在哪儿?”
叶青虹道:“酒店,还没有回家。”
唐宝儿道:“跟我见外了,直接去我家里住就是。”
叶青虹道:“不是见外,是不想麻烦,我这次回来也就是处理几件事情,顺便带孩子过来玩玩。”
唐宝儿知道她这次回来肯定不会是像她自己说得那么简单,轻声道:“小彩虹没一起回来?”
叶青虹道:“她上寄宿学校呢,一来一回需要不少时间,我害怕她耽搁了学业。”
“这么小的孩子,你就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欧洲?”
叶青虹道:“人总得学会独立,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在寄宿学校。”
唐宝儿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青虹道:“昨天!我没和其他人联系过,也没有别人知道我已经回来了。”
唐宝儿虽然知道不应该问,可终究还是忍不住道:“三年了,有没有他的消息?”
叶青虹摇了摇头,她并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唐宝儿道:“有没有想过,他可能”
叶青虹及时打断了她的假设,无比坚定地说道:“他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唐宝儿望着叶青虹,她感觉叶青虹比起过去更加坚强独立了,而且好像变得有些陌生,唐宝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可就是觉得她们两人之间不再像过去那样,可以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换句话来说就是她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唐宝儿认为这隔阂显然不是自己造成的,而是叶青虹在刻意保持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从叶青虹缺乏温暖的目光,唐宝儿意识到叶青虹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整个世界。唐宝儿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无论叶青虹怎么想,在自己的眼中她永远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唐宝儿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告诉了叶青虹。
叶青虹来到黄浦之后,听说了一些,所以她才会约见唐宝儿,如果不是想尽快搞清楚状况,或许要再过几天才会联系唐宝儿。
唐宝儿说完,叹了口气道:“总之现在就是很麻烦,我好不容易才说动我爸出面,把程玉菲保释了出来,可想不到这才几天又被警方带走关了起来。”
叶青虹点了点头,这就证明法国领事不准备再给唐先生面子。虽然叶青虹对程玉菲谈不上深切的了解,可是她绝不认为程玉菲会去杀害刘探长,瞎子也被卷入了麻烦中,不过好在瞎子还算机警,在警方抓住他之前逃掉了。
唐宝儿道:“现在的法租界和过去不同了,你的那位老师口碑也不怎么样。”
叶青虹道:“我知道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唐宝儿愕然道:“这就走了?你不打算和我一起吃饭?这么久没见了,不打算跟我好好谈谈?”
叶青虹淡然笑道:“改天吧,孩子太小,我还得照顾他。”
唐宝儿知道叶青虹只是理由,不过这个理由实在是有些敷衍了,内心中难免失落,可她也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道:“青虹,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叶青虹从手袋中取出一个精美的首饰盒递给了她:“不知你喜不喜欢。”
唐宝儿打开首饰盒,看到是一串钻石项链,刚才的失落顿时烟消云散,看来叶青虹并没有忘记自己这个老朋友,只是她心事实在太多,所以不能像过去那样表达,唐宝儿笑道:“喜欢,真的很喜欢。”
叶青虹笑了:“喜欢就好,对了,我回黄浦的事情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只当我没有来过。”
唐宝儿点了点头,现在局势复杂,叶青虹谨慎一些也是对的,毕竟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
虞浦码头,一艘货船缓缓靠岸,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从船上下来,借着码头的灯光望着这熟悉的地方,一双虎目灼灼生光,他解开了蒙住半边面孔的黑色围巾,露出生满虬髯的国字面庞,此人正是张长弓,他接到瞎子的紧急求援消息之后,马上从东山岛回到了黄浦。此前他和海明珠夫妇返回东山岛,主要是因为岳父海连天病重。
这段时间海连天的病情有所好转,张长弓留下海明珠在岛上,独自一人返回黄浦,他知道瞎子如果不是遇到了紧急状况,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
张长弓离开虞浦码头,径直去了距离这两里地左右的一片棚户区,这边聚居得都是劳苦大众,多半都在贫困线上挣扎。
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油炸小鱼的香气,张长弓循着香气来到了河边,河边有一个小摊,驼背老李在这里经营多年,两张桌子,几把破破烂烂的马扎。平日里这里通常会围得满满的,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在这里叫上一只牛杂锅,炸几条小鱼,弄几块臭干,几个人凑在一起喝上几口黄酒。
可随着黄浦的局势越来越动荡,连公共租界也变得不太平了,许多前来讨生活的人离开了黄浦,这一带日渐冷清。驼背老李仍然继续着他的营生,事实上除了这个小夜市摊,他也没有其他谋生的手段。
过去张长弓在黄浦的时候常常会和朋友来这里喝酒,不是因为便宜,而是因为驼背老李侍弄的杂碎锅干净美味。最早介绍他过来的人是瞎子,罗猎也来过几次。
张长弓在破破烂烂的桌子旁坐下,记得上次他来这里还是三年前,周围没什么变化,驼背老李弄得还是那几样菜,无论人多人少,生意好坏,他都是那么认真。
张长弓要了一只牛杂锅,一碟炸小鱼,一盘五香蚕豆。菜刚刚点好,就看到远处一个臃肿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张长弓马上认出来人是瞎子,他笑着向瞎子挥了挥手。
其实他看到瞎子之前,瞎子早就看到了他,在黑夜中还没有人的眼神能比瞎子更加锐利。瞎子其实早就来了,只不过他没敢在第一时间现身,确信安全之后,这才来到了张长弓的面前,从怀中掏出两瓶好酒。
张长弓看了一眼道:“你小子何时变得那么大方了?”
瞎子嘿嘿笑道:“我对别人小气,可对你一直都大方着呢。”他开了一瓶酒,给两人面前的酒碗倒满,端起酒碗道:“为了咱哥俩久别重逢。”
张长弓跟他碰了碰,一饮而尽,瞎子喝酒就矜持的多,喝了一口就放下:“我这么着急把你给叫回来是因为遇到大麻烦了。”
张长弓此前从他托人带来的消息中了解了一些,可并不是全部,更何况这几天又有了新的变化,瞎子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
张长弓道:“如此说来,是陈昊东那小子闹出来的?”
瞎子道:“应该是吧,其实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陷害咱们的朋友,现在已经有多人被杀,程玉菲获得保释没几天又被抓了进去,麻雀去巡捕房探望被拒绝,甚至连他们将程玉菲关押在那里都不清楚。”
张长弓道:“人家是有备而来。”
瞎子道:“所以说麻烦啊,我听唐宝儿说今年叶青虹也会回来过年。”
“她回来了?”
瞎子摇了摇头道:“没回来,压根没听到任何的消息。”
张长弓道:“她为人谨慎,就算回来也不会让太多人知道。”
瞎子给他斟满了酒:“联系你我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罗猎不在,除了你我也联系不上其他人,程玉菲帮过我,也是咱们的朋友,麻雀为了她的事情到处奔走,咱们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张长弓道:“你让我出力劫狱都没问题,可主意我真没有多少。”
瞎子道:“你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你来了就好了,现在法租界的巡捕到处抓我,说我是杀死李焱东的嫌犯。”
张长弓浓眉紧皱道:“瞎子,你现在的状况不妙,我看你还是尽快离开黄浦。”
瞎子道:“陈昊东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他不但要对付程玉菲,还会对付咱们所有人,我担心麻雀、叶青虹她们都会遭到他的报复。”
张长弓冷哼一声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当年在罗猎面前摇尾乞怜,还发了毒誓,有生之年不再踏足黄浦半步,难道他当年的誓言都是放屁吗?”
瞎子道:“这种无耻之徒,他的誓言又怎能相信?”
张长弓道:“罗猎当年曾经说过,只要他胆敢进入黄浦,就要了他的狗命。”他停顿了一下,现在罗猎已经失踪三年,陈昊东不要以为无可顾忌,自己会替罗猎教训他。
张长弓低声道:“我去要了他的狗命。”
瞎子点了点头,虽然张长弓去杀陈昊东可能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可目前来看,这也是最可行的呃办法,既然这一系列事件的谋划者是陈昊东,那么将他铲除无疑是迅速终结他阴谋的最好办法。
瞎子道:“此事你还需和麻雀商量一下,她对盗门要比我们都要了解。”
麻雀这几天花了不少的钱,这些钱主要是用来给程玉菲聘请律师,以及想办法打通各个环节,可钱虽然花了不少,收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几乎所有律师都不看好这件案子,现在证据确凿,想要证明程玉菲无罪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知名律师大都爱惜羽毛,就算麻雀给再多钱,他们也不肯接下这一件没有任何胜算的案子。不知名的律师或者欠缺经验或者能力不足,请他们去打官司几乎是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