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今年对花更匆匆，相逢似有恨、依依愁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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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天的末梢已有了夏日的炎热，然早晚仍是清爽的，需披件外套，那无际的苍穹显出碧蓝之色，风烟俱净。竹林的绿意更为浓重了，荫凉凉的倒抵挡了午时的辣日，竹屋在浓荫遮蔽下愈发凉爽。翠绿的竹屋被竹林隔绝在了人世之外，说不出的孤清。

    这日辰时，日光已铺天盖地地照进了竹林，竹屋也掩映得婆娑可喜。竹枝无力地睁开惺忪睡眼，才发现自己睡在屋中唯一的床榻上，起身绕过翡翠屏风。原来慕容子旭拼合了四个绣墩，凑合着睡了一夜，此刻他仍安静地侧躺在这张简洁的床上。竹枝悄然无声地拿了罗衾盖在慕容子旭身上，不想却惊扰了他。

    “怎么醒得这么早？”慕容子旭边起身整了整衣襟，边问道。竹枝走至门口，回首说道：“辰时了还早？我先去打些洗漱水。”说完便径自去了屋后的小厨房，打了半满的木盆，回屋后叫了慕容子旭来盥洗，又接了小半盆自己梳洗了一番。内室中有一背面镂空雕花铜镜，竹枝照镜，随意梳了个垂云髻，青丝虽无发簪装饰，却又清水出芙蓉之美。镜中不知何时有了慕容子旭的面容，竹枝回转头，只见他手中左手拿着一朵粉白蔷薇，右手是一个精致的红木刻花三屉梳妆匣。慕容子旭走向前，将梳妆匣放于铜镜旁，继而把蔷薇簪于垂云髻中央，瞧着镜中的竹枝，专注地说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梳妆打扮于女子这样重要，你好好妆扮吧！”竹枝盯着镜中的慕容子旭，直逼他的眼神，说道：“女为悦己者容，若是没有赏识的知己，再美何用？”慕容子旭转过身，仰头大笑起来，说道：“没想到你也有这样肤浅的想法，女子之貌美并非为了取悦于谁，最为重要的是得到自己的欢心。”竹枝顿时语塞，不经信服。

    待竹枝淡施脂粉，慕容子旭又不知从何处找了一套撒花烟罗衫搭配散花如意云烟裙，只搭在屏风上便悄声出去了。竹枝将裙衫捧在手中，阵阵暖流涌上心头，再也恨不起来，满心满意的只有似水柔情。

    竹枝换好衣裳，出门寻找慕容子旭，屋前屋后哪里找得到？正焦急，慕容子旭从篱笆外信步走来，手中拎着红漆双层食盒。竹枝有得一层欣喜，愈发受感动，恨不得一个箭步冲过去拥入他的怀中。慕容子旭走近后牵起竹枝的手便往屋子走，如此蛮不讲理地举动却深得竹枝心意。两人食毕，竹枝起身收拾桌面，慕容子旭拉过她的手，说道：“不忙，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竹枝只当他要说些什么煽情的话，略带羞涩地点点头。慕容子旭哽了一下喉头，说道：“你随身带着的雪生石，可否借我几日？”竹枝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才将高悬的心一下坠入谷底，讷讷地回道：“自然可以。”慕容子旭面露喜色，未想竹枝这般轻易地答允了，笑道：“那就多谢了！三日后必定归还。”竹枝从荷包中取出雪生石递与慕容子旭，触碰到他手指的一瞬间，透骨的寒意袭向心脏，正是那日陈老爷将雪生石交予她时的那股寒意，竹枝立马抽回手。慕容子旭一愣，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爽？”竹枝微微笑道：“没事，只是有些受凉。”慕容子旭便起了身，说道：“那你好生歇着，我去将门窗关好。”说完便去锁上了窗，闭门而出。

    绿意凉凉的竹屋内只剩竹枝一人，双手托着下巴，思忖着慕容子旭借了雪生石何用。忽而心生一计，竹枝收拾完桌面，随即关了门，她决心去探个究竟，到底慕容子旭会怎么做。循着隐约竹香，竹枝来至竹林深处一片空地前，慕容子旭正盘腿坐在空地中央，闭目念诀，竟有两个相同的雪生石！随着慕容子旭运功越深，两个雪生石相互吸引着腾空而上，绽放出着幽蓝色忽现忽隐闪电似的光芒，竹枝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知慕容子旭所作为何。正欲转身离开，不想一回头“砰”地装着身后的竹子上，生怕慕容子旭发现自己，快跑起来。

    慕容子旭听闻声响，停止修炼，转头看到正向外跑开的竹枝的背影，一跃身便将她拦截了。被她打断修炼，一切前功尽弃，恼怒十分，嗔怪道：“你就这样无聊？做此等偷窥之举简直有违女子的德行。”竹枝见他面目狰狞，一改之前谦谦君子之貌，又说出如此过激的话责备自己，心下委屈地不行，便忧忧地回道：“我无意窥探你，只想知道你用雪生石做什么。再者说，你火气这般大也实在不至于吧！”竹枝的温颜削减了慕容子旭的怒气，想来自己先前多次对不住竹枝，慕容子旭亦冷静下来，温婉地说道：“是我不对，原不该向你发火。”

    忽而一阵凉风袭来，整片竹林沙沙作响，竹叶婆娑，日光透过层层叶片洒落下来，竹影在地上也摇曳多姿。两人默然了些许时刻，慕容子旭淡然地说道：“回屋吧，外头日头太毒。”说罢走在前面。竹枝原地不动，脱口道：“有些话若是不说个明白怕是比那毒日更荼毒人心。”慕容子旭转身又走向竹枝，问道：“想说什么？”竹枝偏过头，只瞧着满地的竹影，酝酿少许才说道：“你是否仍不死心？方才的举动大概依然是为复活前世的竹枝而为吧？”

    慕容子旭顿时愣住，不曾想竹枝揣度出了他的心思，然他只是仰头朝天大笑道：“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况前世？我方才不过在提炼雪生石里的能量来增强自己的法术。”说这话他的心仿佛被阴雨淋打一般。竹枝闻言，只管暗喜，又要竭力掩饰自己的欢愉，因而平静地问道：“那么，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慕容子旭恬然一笑，点头答应。竹枝眼波飘渺又诚挚，直视慕容子旭，问道：“既然你已放下前世，能否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开始？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慕容子旭躲过竹枝炽热的目光，略微思量，答道：“你可会后悔此生遇见我？若来日负了你。”竹枝仍铿然有声道：“无论来日，只要你现下的真心。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等竹枝说完，慕容子旭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久久，久久，直到天色昏黄，仍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