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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回过神,忙抓起眼前布衣,只低声道:
“就好。”
她振了振精神,眼下到底不是感怀伤神的时候。
七娘三两下换好衣裙,又取下簪钗首饰,包在丝帕之中,并着原本的衣裙,不熟练地打了个包袱。
从前临行之时,一应银钱首饰皆是阿珠她们收着。如今骤然分散,自己唯余得随身的穿戴,不得不仔细小心些。
七娘怀抱包袱下得车来,陈酿忙去相扶。一时四目相对,只觉时光流转,双双感慨万分。
她从未这般打扮,乍然见着,陈酿蓦地一怔。
只见她素面朝天,乌发盈盈,随意挽成个不知名的髻子。一支荆钗横插脑后,再无甚妆点。
十来岁的身形,单薄得紧,霎时立于萧瑟北风之中,更添一分瘦弱之态。
陈酿凝视着她,微蹙了眉。不过半月光景,她竟消瘦得这般。见她眉宇之间,颇生出几分憔悴倦意,他只觉针扎似的心痛。
南唐后主曾有词云: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从前不过随口感慨,却并未太过上心。如今恰见了七娘的模样,一时之间,才明白是怎样的五味杂陈!
陈酿缓了缓心神,深吸一口气,只道:
“你且等一等。”
七娘不解,望着陈酿发愣。
只见他半跪在驴车上,似在寻什么东西。
不多时,七娘忽觉肩头压了个物件。霎时间,风雪不侵,却也不冷了。她低头瞧去,心下猛地悸动,原是陈酿的半旧裘衣。
七娘的衣裙自是张扬,可在南逃之人中,陈酿的裘衣未必就是寻常之物。
搁在平日里,一般人家多以棉衣夹袄御寒,是穿不上裘衣的。更何况国破之际?
七娘有些不知所措,只抬眼看向陈酿:
“酿哥哥不是说,莫要张扬么?”
陈酿强撑着挤出个笑,又替她紧了紧裘衣,只道:
“若冻生病了,岂不更麻烦?”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心中实是不忍她这般。让她身着粗布衣裙,已然够委屈了,若还生生受冻,他哪里就能安心了?
况且,一件半旧裘衣,比之七娘原本的衣物,终究要普通许多。纵然旁人眼红,见有男子同行,多少也会有所顾忌,出不得什么乱子!
七娘不知他的打算,却也听话地点点头。酿哥哥说什么,便是什么。
只是,见陈酿的袍子单薄,她又忧心道:
“那酿哥哥呢?不过一件夹袄,这大雪的天,哪里撑得住?”
“不打紧的。”陈酿摇摇头,“好在雪已渐小了,不似前些日子。待再往南些,就更暖了。况且,酿哥哥堂堂七尺男儿,哪里会怕冷的?”
七娘望着他,露出信任的神情。在她心里,她的酿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呀!
可她也明白,凡人肉胎,到底是血肉之躯。四时冷暖,皆有所感。
只见七娘垂着眸子,近前一步,忽捧起陈酿的双手,塞入裘衣之中。
陈酿的手早已冻得通红,七娘触上之时,只觉猛一个激灵,偏她却不愿放开。
这双手,是为她冻得这般。
她要让这双手再暖起来,一如从前,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那双在她额间,轻敲一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