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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起身走到长案旁,打开同是寒玉做成的匣子,较为昏暗的烛光下,呈绛红色的血灵芝凝结着一层细密的冰珠。
修长的手指方将血灵芝拿出,兀然一声细微的机关声响,关闭的室门缓缓旋开,谢荀身形忽动袭上去,却被那人抵挡住。
“紫瞳之人,雪子耽。”
看清那人面容后,谢荀撤回掌任由他进来,见他走向寒玉床,谢荀手持血灵芝亦跟过去,看着床上人笑道:
“这么快便追来,且寻到机关找到此处,不愧堪称为帝王之相。怎么,月玦便是你认定的襄助之主吗?”
雪子耽默而不言,确认月玦未曾受到谢荀迫害后,他看向捏在他指尖的血灵芝,伸出一只手。
“还给我。”
“嗯?”谢荀将他略一打量,指着床上的月玦猜忌道:“难道你不想救他?莫非你追来是替秦昊或者代衡讨还血灵芝的?”
“我自然会救。”
雪子耽回答的干脆,对着谢荀迟疑了片刻后,伸出的手指屈了屈,有些不甚确定地迟疑道:“难道你亦想救他?”
“身不由己而已。”谢荀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现在身体虚弱,难以承受血灵芝的药效,且恨无绝解毒之后,亦会遭到他体内其他剧毒的反噬。我虽有克制之法,然依他此时疲弱之躯亦难堪重负。你既然想救他,待我用药之时,你便替我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
知道雪子耽不会拒绝,谢荀抛下一句重新走到案边,十指开始在各式各样的药材间娴熟穿梭。
见月玦本是敛阖的目睁开,通脱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他,雪子耽回头看了眼专心于案的谢荀,绕到寒玉床另一边,俯下身贴近他些许。
“你要说什么?”
静静等待了片刻后,轻软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若我昏迷一年不见清醒,你便杀了我。”
雪子耽闻言紫瞳骤然一凝,全身僵硬不知所措,嗡鸣的耳畔又传来月玦略带清苦的笑语。
“与其不省人事苟延残喘地窝囊活着,牵绊着她,亦禁锢着自己,我倒宁愿干脆利落的死,你出山便是为了杀我,现在我给你机会,你若把握不住,以后可就再也杀不得我了啊。”
雪子耽偏头看向仰躺在寒玉上的人,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迫近死亡的恐惧,亦没有丝毫即将迎接新生的狂喜,有的只是一惯的平淡从容,就像春去等着下一个春来,等着自己即将面对的生或死。
“放心,我不会轻易给你杀我的机会,有人还在等着我。如不出我所料,最少三月,至多半载,我便会清醒过来。”
月玦清澈的眸子终于浮现出祈盼希冀的光泽,目光变得柔和,从雪子耽身上剥离,透过昏暗蔓延到很远的地方,满心满眼皆是她。
他知晓她此时一定着急到要发疯,可他并不想让她见到他狼狈的模样。他答应她,会还她一盏生辰明灯,还她一个余生共度,还她一个他。
他要用尽力气拼命挣扎着,从死亡中活下去。
良久,空远涣散的目光飘飘缓缓地收回,月玦恢复些许力气,屈臂撑着身子盘坐起来。
谢荀虽然专心致志地融合着血灵芝与数十种药材的药性,然对于适才月玦与雪子耽之言,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适才他陷入一件极其为难之事——到底要不要纵任月玦活下去。
如今纵然血灵芝在手,无论是他还是雪子耽,亦或是月玦自己,更或是他三人合力而为,恨无绝虽可解,然他一时不会清醒却是在所难免之事。
他所预料的,比月玦自己所想的要乐观上些许,只要一两月他便能醒来。可只要他在药材中稍动手脚,让他昏迷上一年是轻而易举之事。
纵是雪子耽下不了手不杀他,一年光阴,已足以让他避开月玦的锋芒,放开手脚去做事。
不知不觉间,谢荀已端着熬制好的药走到寒玉床前,青白的药碗中,散发着浓郁药气与一股淡淡血腥味的汤药呈压抑诡异的黑红。
谢荀绕过熏炉坐到床上,将手中药碗递给月玦,自己从袖中取出一裹银针。
“劳烦雪国师护住玦太子心脉。”
雪子耽闻言盘膝坐于月玦身后,谢荀取出一根银针,隔着衣衫准确刺入月玦身上几处穴位,而后停手示意他说道:“玦太子,此时便可用药了。”
厚重的药气弥散在鼻间,月玦淡淡笑了笑,却未曾喝。
谢荀狐眸微挑,片刻后轻笑道:
“玦太子放心,我不曾在这药里做任何手脚。纵是我为成事再不择手段,亦要分人而论。你的医术并不在我之下,轻而易举便能发现药中端倪,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月玦不着痕迹地垂眸看了眼扎在自己胸前一根明晃晃的银针,说道:“多谢。”
谢荀闻言淡然一笑。
“只是不知血灵芝可有剩余?”
“倒是有剩余,怎得,你要救代朝颜?”
谢荀很快想通他想做什么,摇摇头轻声笑了。
“虽不知你自己想以何法从秦昊手中拿到血灵芝,亦不知你如何看待我的手段,觉得我残忍亦好,卑鄙也罢,如今事已至此,你不得不接受。月玦,你的心不够狠。”
“是吗?”
月玦轻声说道,脸上露出笑容。
不似他惯有的,温柔淑暖,闲散悠然的微笑,那笑意依旧涓淡从容,只此时从容中,却透着一股冰冷彻骨到极致,无有半丝生机,死一般的漠然。
谢荀脸上的笑骤然消失,看着这样得月玦,他心里不受控制地涌上一种从未有过的诡异恐惧。
“代朝颜死了便死了,若现在死,却多少因我而死。然我或生或死是我自己之事,无论如何亦轮不到她掺在其中。你硬要将她扯进来,我会在意,我并不想欠她的命,这或多或少会妨碍到我对付代衡。而在我对付代衡的谋划里,如有必要,我亦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代朝颜,她死了,便死了。”
月玦带笑的声音冰冷无温,他喝下碗中的药。
“何为狠心?杀人吗?不见得,死去要比活着容易简单得多...”
他说完,唇角溢出黑红的血,一头长发从根到尾,肉眼可见地迅速变成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