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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燕氏的能力又没有成为士人的渠道,大多在飘零的乱世保全性命而关门闭户,余下一些有进取心的则投身燕氏。
乡里,却还是那样。
军功贵族握着刀子,但刀兵只能让人死掉,却不能让人屈服。屈服,这个词从来是用在懦夫身上却并非能用在男儿身上。汉风猎猎,赤旗飘扬之下满地尽是死不知悔的男儿。用刀子去逼他们,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老百姓唱着发如韭头似鸡的曲调,攥着剪复生割复鸣的志向与赵国撞个玉石俱焚。
他见识过最疯狂的场面,前天还在田间地头扛着锄头操持农忙的憨厚民夫,转眼投身战场攥着木杆赤膊冲向矛头,虽死无悔。
百姓喜随大流,又禁不住蛊惑,偏偏世间从不缺少乐于蛊惑百姓的人。饱经战乱的人想要的只是安定,可享受安定的人却希望混乱,以从中博取到更多……这总是一把糊涂账。
“田策,我想问的是田策。”燕北摇摇头,望着郁郁葱葱的山下赵苑兵马连营列阵而行,叹出口气,道:“今日宫中田丰来了,与我说修陵寝的事,要征发徭役。他认为征徭役是件好事,可以把各州郡县那些无田可耕又游手好闲的青年打发去修造陵寝,以避免他们为祸一方。我从他的话里听出,如今赵国仍旧还有没有田地的百姓,很多……田策都行了多少年!”
田策,田策是荀悦任幽州别驾的时候弄出来的,那时候他刚入主幽州,甚至还未发兵南下冀州。如今转眼十年过去了,他一直以为在他治下的百姓要好过别的地方,好过从前汉朝安宁的时候。其实呢?燕北挥手指向赵苑的兵阵,道:“我们站在风疾寒凉的高处,只能看见兵阵严谨,却不知道那些车仗旁的军士究竟有没有相互闲谈。三郎我问你,幽冀二州,无田可耕的百姓,多么?”
甄尧摊开两手,道:“很多。为姐夫打完仗回家的军卒有田,他们的家人有田;过去的大族有田、官吏有田,还有迁居移民的百姓能在官府得到田产……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人蒙蔽你的视听。但过去那些没有田地的佃户、大族中的奴仆,他们没有田地的还是没有田地。甚至有些因战乱背井离乡的百姓,放着田地不耕,最后只能贩儿卖女不然就会饿死……这,也是真的。”
燕北瞪大眼睛问道:“这是为何?”
“姐夫别急,你听我说。巨鹿去年送到邺都一份书记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在叫黄阳还是黄明的亭下,有一户人家,是过去从兖州避难至此的,县府给他们拨了一百七十五亩地,因为他们家里有两个壮男、一个男丁、一个妇人,合乎律法,对吧?但后来怎么样呢?这个家里的两个壮男与男丁为父子三代,长者得病无钱可医,故去,县中收回五十亩田地。剩下一百二十五亩,儿子服兵役去打仗,死在战场上,官府收回五十亩地,给予三千七百钱抚恤。留下孤儿寡母,守着七十五亩贱田,母亲积劳成疾,儿子成了寺众郎……姐夫知道这个故事的问题在哪么?不论田地是一百七十五亩还是一百二十五亩,亦或是七十五亩,他们能耕种的始终只有十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