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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议局,名列其上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所以,他们更加乐于看到陈凯将张孝起挤走了,这样他们就有了新的上升通道。
可是问题在于,朝廷的干涉是一方面,而张孝起弹劾的罪名,也正好命中了人心的G点——满清是蛮夷,剃发易服、屠戮百姓,恨之入骨者大有人在。既然满清是邪恶的,满清的一切一切自然也一定是邪恶的,陈凯滥用虏廷之法,那么陈凯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这样的惯性思维,看上去似乎存着一些逻辑的不通。但是,即便是在后世那个教育得到普及的年代,那个识字率高到了让17世纪的地球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同样有着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之流当了汉奸,所以毛文龙就是汉奸预备队,袁崇焕杀之理所应当;也同样有着毛文龙浮海三千里远征辽东,一手创立东江镇,收复大片失地,所以克扣军饷、甚至擅杀其人的袁崇焕就一定是汉奸,五年平辽结果平到了北京城下就一定是勾结皇太极,要替皇太极骗开北京城……
在绝大多数人的感官之中,世上无非黑白二色,却分明将那五颜六色一概无视了。甚至,不谈那五颜六色,只说黑与白之间,总该有一个灰字吧,便是那灰字,亦是能够分出千百个层次出来,哪有非黑即白的道理?
正是这样的感官认知,认知决定屁股,屁股决定脑子,相辅相成,真相反倒是变得并不重要了。如此,才使得“反间计”那样破绽百出的说辞得以成为大多数人对于袁崇焕之死的认知。奴酋弘历之狡诈,实在不愧是玄烨、胤禛的完美继承人。
在粤西南,确是有大把的人盼着陈凯入主,但也同样也有大把的官吏、将帅们对陈凯忌惮非常。若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在,哪怕是那些手握兵权的藩镇,即便是对陈凯有再大的忌惮之心,也同样是无可奈何。可是张孝起一纸弹劾,但凡是能在这潭死水中激起半点儿涟漪,那些为全自家利益而有心一搏的家伙们也一定会推波助澜。如此一来,粤西南的人心向背,怕是就不会如今时今日这般了。
“张抚军毕竟是在官场上打拼过的,多少还是有些手段的。”
叹息再三,说起来,张孝起在甲申前不过是个廉州府推官而已,在官场上厮混过,也仅仅是崇祯十三年之后的事情。倒是甲申之后,随着大明的地盘急剧缩水,人才迅速凋零,他才很快的冒出头来,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坐上了巡抚和佥都御史的官位,很是附和当下很多官员的情况。
作为多是能够在咨议局具有一席之地的人物,最不乏那明眼人。张孝起此举,未必能够对陈凯造成多少的杀伤,归根到底是双方的实力差距过大。但是,只要有了借口,朝廷就有了转圜的余地,而转圜的余地越大,对朝廷就越加有利,这却是不会有错的。
无论是朝廷,还是张孝起,他们都不会那么轻易的让陈凯得到粤西南的这几个州府。于此间的士绅、商贾和豪强们自然也需要重新考量关于自身定位的问题——能入了咨议局,就现在看来,未来的发展当是最佳的,但如果陈凯不能控制这些地区,咨议局设立不了,他们也必须要寻个退而求其次,以此来保全家声。
这样的心思一旦故态复萌,首鼠两端就最是难免的了。这正是张孝起所希望看到的,所以当他派人送出了弹劾的奏章,同时便在巡抚衙门里大发了一番脾气,做过推官的他最是清楚,衙门这东西,从来都是个漏风的所在,消息的保鲜期低的连豆腐都不如。
奈何,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有利有弊的,消息迅速在粤西南的这几个州府扩散开来,远在广州的陈凯却必然会更快的得到消息,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张孝起已经不在乎陈凯会不会及时得到消息了。他已经动了,陈凯若是不想落人口实,就只能接招,这才是正常的政治斗争;若是直接兴兵来犯,连起码的面皮都不要了的话,他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大不了效法故友连城璧,亦是平生所愿。
“若真是如此,大概唯一值得遗憾的就是无法亲眼看着大明中兴,看着鞑子被赶尽杀绝。”
想到此处,张孝起不由得想起了陆放翁的那首传世诗篇,也许那便是对于遗憾,他能够给予自己的最大的安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