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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龙看着龚鼎孳说道。
冒辟疆对龚鼎孳公开弹劾杨凤仲是心知肚明,无非是被那朱慕宇的话说动了心思,想要去拍皇帝以及巡抚衙门的马屁。
顾横波不喜欢别人对龚鼎孳轻蔑,不过陈子龙的‘身份’更高一些,她抿了抿嘴,没有出声。
一旁的柳如是同样心如明镜,一身男儿装,挽着长长的马尾,表情平静,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龚鼎孳心里对陈子龙也是极其不服气的,晒然一笑的道:“杨知府与陈兄的陈家乃是故交,陈兄这么说,我并不奇怪。只是这位杨大人这一次收礼近十万两,严重违背了朝廷的法纪,不知陈兄怎么看?”
龚鼎孳的话很刺耳,直击要害。
其他人都情不自禁的抬头转头看向陈子龙,神色各异。
朝廷出的‘九条规定’,外界都称之为‘廉洁九规’,是斩向所有官吏的。看似去堂堂皇皇,大义凛然,无可辩驳。可实际情况是太多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哪怕这些规定再怎么光明正大,也不能阻止人们的‘常识’与‘习惯’。
‘错的多了就是对的’,这句话在这个时候,异常贴切。
杨凤仲的事,在过去百年都已经是习惯,你要是不送礼,不收礼那才是异端,不合群,要被排挤。
朝廷的法规与现实产生了强烈的冲突,对整个大明的官员,士林都形成了严峻的考验。这个考验的背后,藏着士林阶层对朝廷新政的真正看法,以及朝廷通过种种规定在遴选合适的人入政的同时删除‘违规’的人。
柳如是停下笔,抬头看向陈子龙。
大明的士林阶层最喜欢讲的就是大义,以各种大义要求自己,要求别人。现在大义笼罩在自己身上,该如何自处?
陈子龙神色不变,瞥了眼众人,淡淡道:“据我所知,杨大人去年拿出了三千两赈济灾民,是山.东最多的。”
龚鼎孳顿时就嗤笑一声,道:“陈兄倒是好口才,就是不知道巡抚衙门是不是这么想的。”
顾横波一听,脸上带笑的道“当日若不是黄巡抚已经察觉,龚公子已经强闯杨府向黄巡抚当面告发了。”
柳如是转头看了眼顾横波,又看了眼龚鼎孳,落笔写到:‘投机取巧,溜须拍马,行贿受贿,官不正之因;官不正,心难平,蝇营狗苟,人浮于事之果……’
陈子龙没有理会龚鼎孳,还不知道柳如是已经走在了实实在在的关心国之大事的路上,转头看着她道:“如是,明日我即将启程入京,准备今年的科举,你……是否与我同往?”
柳如是已经决定随朱栩的船队一同南下,虽然并不能与皇帝一起,可也想知晓皇帝要做什么,尽一份力。
她头也不抬,笔耕不辍的摇头道:“如是一介女子,进京也无事,小妹在这里祝陈兄一朝高中,夕入朝堂,为君为民,一展抱负。”
陈子龙看着柳如是,眉头微皱,他从柳如是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以往她可从来不会说什么‘为君为民’这样的话。
龚鼎孳见陈子龙吃瘪,心里暗爽,抢着话头道:“如是,可否为我引荐那日的朱兄,我有些事情想与他说。”
柳如是笔头一顿,抬头看着他道:“龚兄为何如此说?”
龚鼎孳瞥了眼众人,也不藏着,直接道:“那日我也去了杨府,恰好看到如是与朱兄也在,想起那日的话,我与朱兄分外投契,想再交流一番。”
柳如是神色不动,心里却明白,只怕是杨凤仲对待朱慕宇的态度让龚鼎孳看出了什么。
‘龚鼎孳此人心术不正,若入朝堂,非天下之福。’
柳如是心里暗道,微微低头,继续写着,道:“龚兄误会了,我与朱兄只是偶遇,那日陈兄也在,我并不知道他住处何在,也未曾再约。”
陈子龙自然知道,可柳如是显然与那朱慕宇不是泛泛之交,心头雾霾,面上带笑的解围道:“是,龚兄误会了。”
龚鼎孳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冷笑‘你们想独吞,不引荐,我也有别的办法!’
龚鼎孳错过了强闯杨府,做大声势,可还有一个机会!
他已经听说,皇帝明日要在巡抚衙门召见山.东各级官吏,那个时候,如果他强闯,举告杨凤仲,效果一定更大,皇帝一定会记住他,重用他!
柳如是继续写着,回头一看,又眉头微蹙,想再写,心里又觉得没有什么可写的。
‘拾人牙慧,乏善可陈,皇上身边有朱兄在,这些肯定都是早就知道,我写的不过贻笑大方……究竟哪些是皇上,朱兄是没有顾及到的……’
柳如是坐在那,陷入深深的思索。
那日与朱栩一番对话,让她明白,皇帝的所作所为比她预想的更进一步,她以往所想不过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大雅之堂。近来为了能帮上皇帝以及‘朱兄’的忙,她是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