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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枝之所以先把药丸给推出去,是因为各大老字号的药铺,身后都有不同背景的人。而她的药从他们医馆开始售卖,就不怕有人找茬。
她是个无权无势的白身,若是早早的开医馆,一身医术若是引人注目,只怕会招来祸事。如果她先用药丸与各大药铺合作之后,他们依赖着她的药方,双方的利益纠缠在一起,不但不会与她暗中较劲,生出贪婪,反而会维护她。
即便有几个生出腌臜心思的人,他们想要动手抢去药方占为己有,也得看看其他药铺答不答应!
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很受用。
如今县城各家药铺形成一个平衡,她势单力薄,突兀的打破平静,只怕讨不得好。
“林叔,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还得去买菜种。”商枝背着书册与林德成道别。
方才踏出门槛,与人迎头相撞。
商枝急急后退一步避开,就认出来人正是给她一碗凉茶的药童。
药童一时没有发现商枝,往医馆里冲几步,急急刹住脚,倒退回来,方才认出商枝。
“哎呀!姑奶奶,原来您在这啊!”实在是怨不得他,谁叫商枝穿着布裙,太过普通不起眼。他印象中,商枝是穿绫罗绸缎,佩戴金饰的姑娘。
药童愁苦着脸,当真没有想到会有回头求商枝合作的一日。
“姑奶奶,我与佟掌柜一同来的,他在后面赶过来。”药童眼珠子睃来睃去,没发现惠民堂的人,顿时松一口气,“可有其他人来找您谈药膏合作的事宜?”
商枝笑眯眯地说道:“不着急,先把一口气喘匀再说话。”她示意药童在一旁歇一歇,等能做主的来了,再开始谈。
她这么一笑,药童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来迟一步?
药童惴惴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心里后悔不迭,不该看扁商枝。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把话说绝了!
他不禁替佟掌柜鞠一把泪,当初拒绝得有多爽快,现在就得有多糟心!
别人求上门不屑一顾,这不报应来了,反求到人头上来。
他希望商枝心里不记仇……
“商姑娘,你还记得喝我一碗凉茶说的话吗?”药童憋红着脸,厚颜无耻的提出让商枝还恩的话,“那个……你说会优先考虑与我们合作。”
商枝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说佟掌柜不需要吗?”
“要的要的!”佟掌柜气喘吁吁进来,迭声说道:“姑奶奶,是我有眼不识宝,你那个药膏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他之前还等着看商枝的笑话,因为商枝生意好起来,全都是因为县令夫人的缘故。只是这个心态在第三天开始崩,陆续有夫人上门问门口的那个卖药膏的小摊贩。若只是如此也就罢,连续来了两日之后,更是愿意舍下重金,直言若是能买到药膏,多出五两订金也没有关系。
他当时心中嘀咕,那小小一盒药膏,能抵多少银钱,竟给五两订金,买到之后不用退还。一时心下好奇,便有人说道:“两盒搭配着用的药膏一共四两八百文,我给掌柜二十两,你给我四组。剩余的钱财,算作辛苦费。”
佟掌柜当时大吃一惊,两盒小小药膏便要四两八百文,而且夫人小姐们趋之若鹜,那该有多大的利润?
做生意,虽说重诚信,讲究医德,却无法抹去逐利心性。
若是送上门的银子推出去不赚,那得多傻叉?
佟掌柜当时给了自己两巴掌,今日匆匆赶来清河镇回春医馆找商枝。
“商姑娘,你若是有其他要求,尽管提。”佟掌柜余光瞥见惠民堂的掌柜匆匆而来,心里愈发地着急。“你也莫怪我之前不通人情,你是郎中,自然明白药品不得马虎。我若是不知品质如何,万万不敢卖给患者。”
商枝诚心想与他们合作,自然不会端着,她将人请去后院,“我们去后院里细谈。”
“姑娘!姑娘!您的药膏,惠民堂要了!不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惠民堂的掌柜长得很富态,跑得十分吃力,气喘吁吁,抬手扬声唤住商枝。
商枝顿住脚步,含笑道:“林掌柜,有什么话,咱们后院坐着慢慢商量。”
林掌柜闻言,心里松一口气。他早前就想要来,只是苦于不知商枝是何人,家在何处,派人盯着佟掌柜。佟掌柜上马车,立即跟过来。可这奸诈小人,竟是带着他绕路,险些将他给甩掉!
“佟掌柜,别来无恙啊。”林掌柜整理衣袍,皮笑肉不笑地问候。
佟掌柜脸色难看,因为商枝叫出林掌柜的姓氏,说明她有心与惠民堂合作。
他看着大腹便便的林掌柜,假笑道:“比不得林掌柜日子滋润。”
林掌柜哼一声,把佟掌柜挤一边去,大摇大摆地入后院。在商枝面前,他一改之前的姿态,脸上堆满笑容,“姑娘,我是惠民堂的掌柜,免贵姓林,你可以叫我林叔。我闺女很想要你的药膏,她用之后,还能给你做活招牌。她长相也不差,随我,很俊俏。”
噗嗤!
商枝忍不住笑出声,真不怨她,她没在林掌柜脸上看出哪儿俊俏。
林掌柜也不恼,心宽体胖的,“我没发福的时候,在村里可是拔尖的,许多姑娘请人来说亲。”说着,自己忍不住哈哈笑出声,他言归正传道:“药膏我可以专门辟出一面柜子专门售卖。我会先付清银子,你有多少我都能给你脱销。”
商枝看着林掌柜自信的模样,心思快速的转动,他绝不会只在清河县售卖。这样一想,也便问出来,“林叔是销到儋州府?”
林掌柜鬼精鬼精的人,听到商枝的称呼,就知道有戏。他也不隐瞒商枝,有时候展露出自己的底细,能够更快的获得对方的认可。
“不瞒你说,惠民堂有十家分号。东家预算在年底之前,增开五家。你算一算,每一家药铺若是销出五十瓶,十家也有五百瓶,你算一算该有多少利润在里面?”惠民堂的分店,是林掌柜的底气。
而这一点正是商枝迫切想要的,各地都有分店,那么她的伤寒药、霍乱药,能够快速且全面的推广!
商枝心里有些游移不定,不知该如何分配给两家药铺。
佟掌柜不甘落后道:“商姑娘,惠民堂能做的同济堂也可以……”
商枝抬手打断佟掌柜的话,心里有了主意,“佟掌柜,之前你说同济堂不卖美肤品。这样,我研制出伤寒药,手里有一百瓶库存,你若是有心合作,我将伤寒药给你。”
佟掌柜一怔,伤寒药?
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如今令人谈病色变的便是伤寒,麻风,肺痨,天痘,疟疾。
春冬是高发季,有极大的传染性,每到这时不知有多少人死于伤寒。
就在清河县一个小山村,十年时间内,三分之二因伤寒病亡。
可她却说有能够治伤寒的药!
佟掌柜一时陷入沉默,这无疑与之前的药膏一般,是一个选择题。
拒绝,有可能错失商机。
同意,或许投资失利。
一旁的林掌柜倒是若有所思,看着商枝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眼底闪过精光,“侄女儿,你的药,我信得过。佟掌柜不要,我惠民堂全要了!”
佟掌柜气得吐血,狠狠瞪他一眼,心里已经拿定主意,决定同意与商枝合作!
若是药效不行,顶多是亏损银子,等拿到药膏售卖权,也能够赚回来。
这样一想,佟掌柜神色自若道:“既然商姑娘开口,这伤寒药都要了。”
商枝勾了勾唇,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佟掌柜虽然答应,却是带了些勉强。
她手指叩击着石桌桌面,让对面两个年逾中年的男子,心跟着提起来。
忽然,商枝手一收,看向佟掌柜,“药膏是两盒一组,我给你九十组,一组四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佟掌柜惊呆了,原以为是他做出妥协,却未料到会来个反转,他大喜过望,连忙答应下来,“我给姑娘四百两银子,剩下的算作订金!”
生怕商枝会后悔,佟掌柜立即掏出四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给商枝。
商枝示意他把银票放在石桌上,然后看向林掌柜,她含笑道:“林叔,我手里只有伤寒药,你要吗?”
林掌柜从商枝的态度转变,窥见一丝其他的深意。之前佟掌柜拒绝她的药膏,转而又求上门。商枝给他伤寒药,可佟掌柜却犹豫了。而这份犹豫致使他最终虽答应,商枝却不愿意将伤寒药给他。
或许,比起药膏,这伤寒药才是真正的极品!
若是佟掌柜一开始爽快的答应商枝,只怕这伤寒药与药膏,两家对分。
如今这伤寒药落到自己手里,林掌柜笑眯眯地答应,“侄女儿看中林叔,林叔怎么着也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能够制出那等化腐朽为神奇的药膏,这伤寒药里面的水份只怕不大。
一旦真正有效用,他可以预见伤寒药的价值!
商枝失笑道:“林叔不怕血本无归?”
“做生意嘛,本就是一场豪赌,哪有一本万利的?”林掌柜看得很开,即便他血本无归,商枝也会在其他地方弥补他。花几百两,结识商枝,不亏。
“伤寒药成本不高,我的本意是希望患伤寒的病患莫要被此病夺去性命。我将它制成成药,是按照三帖中药的量制成一瓶,一贴是六粒,一瓶则是十八粒。而这一瓶的成本,大概是六个铜板,我给你七文钱一瓶。我对你的要求,这伤寒药不得超过十文钱。你若是答应,我便将伤寒药给你。”商枝之所以要加一文钱,是雇的工人需要支付银钱,这伤寒药她不从中赚取银子。“另外,你也知道,这伤寒药我不赚银子。所以我把阿胶、黄明胶放在你药铺卖,我定下价格,每个月结算一次,售卖出去多少,我从中抽取百分之十给你。”
林掌柜对商枝另眼相看,也更加确定这伤寒药怕是真的有奇效,她卖出去不为利益,而是惠及百姓。药价定得太高,怕一些贫苦人家买不起药。
一个小姑娘都能做到这一步,他林老三又为何不能做到?
“商姑娘能为百姓着想,而我们开药铺的又为何不能?你放心,伤寒药我定价八文钱一瓶。至于黄明胶与阿胶,全按照你说的办。”林掌柜心里清楚,这大赚头还是在药膏、阿胶与黄明胶。
但是他相信,商枝不会亏待他。
商枝笑道:“林叔,你若信我,暂时名利之间,你只占一个名。日后我必然让你二者兼得!”
林掌柜爽朗的笑道:“我等着!”手一探,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金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账,“一百瓶伤药,一瓶七文钱,一共七百文。”又摸出纸笔,他拿着毛笔在嘴角舔了舔,写下契书,签下名字,又摸出私章盖印,数七百文给商枝。
佟掌柜在一旁若是还未听出什么来,便枉费他白活这么些年!
只是如此再想说什么,已经迟了。
商枝送走二人,把几百两银票塞进怀中,整个人都觉得轻飘飘的,有一种陡然暴富的感觉!
四百两!
她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的银子!
事业一点一点在进展,日子一天过得比一天好,算是小有家底,商枝感到很满足,至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在慢慢实现。
她与林德成告别,没有赶牛车代步,而是背着竹篓步行去菜种市场。
菜种市场与卖菜的在一起,和卖花卉的隔一条街,离回春医馆并不远。
商枝在小摊贩前挑选土豆。
卖菜的大婶说,“小姑娘,你咋都挑小的土豆?大的好削皮做菜,小个的削皮后,没剩多少。”
商枝笑道:“我买来催芽种土豆,大的得切块容易腐烂,小的正合适。”
大婶看着商枝的眼神更奇怪了,“这时候咋能种土豆?冬天打霜,不得都冻死在地里?”
商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买好土豆,商枝去专卖菜种的摊贩前,挑选了早白菜和萝卜种子,又买一些菜和两包点心,准备回医馆赶牛车回村里。
刚刚走出街巷,一道惊马嘶鸣声响起,商枝转头看去,只见一匹高大的骏马举蹄朝她踩过来。脸色顿时苍白,吓得连连后退,绊着石块跌坐在地上,背篓里的东西撒一地。
苏易紧紧拉住缰绳,控制住失控的惊马,扭着头目光凌厉地看向马车里的苏锦瑟。
苏锦瑟脸色发白,她手指紧攥着马鞭,触及苏易发怒的目光,眼圈一红,蕴含着泪水。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在马车上坐了将近一个月,实在是太难受,想要马匹走得快一点,尽早去客栈。哪里知道一鞭子下去,马匹失控了。
苏易冷着脸,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商枝的面前,蹲在地上询问她,“姑娘,马匹失控让你受惊,可有崴着脚?”
商枝虽然绊着石头,脚却没有扭着,她摇了摇头,看着地上散落的菜和糕屑,不禁皱紧眉头。取下背篓,一言不发的捡东西。
苏易心里过意不去,他帮忙一起把东西捡好,看着商枝站起来,拍落身上的灰尘,再次问道:“姑娘其他地方可有受伤?”
“没有,这里是集市,人来人往,许多小孩子在走动,你们下次骑马过市时,最好减速慢行。”商枝觉得自己真够倒霉,之前在花卉街,马车疾驰奔跑险些撞到小孩,她为救小孩,撞坏曾秉砚的牡丹花。
如今她在菜市,又遇见惊马,新买的菜全都摔坏了。
苏易紧绷着脸,被数落的不自在,拱手向商枝道歉后,从袖中掏出一锭五两银子给商枝,“多谢姑娘提点,在下此次莽撞,摔坏姑娘的东西。略尽一点心意,还请姑娘收下。”
商枝心里生气这些有钱人赶车但凭心情,不顾及其他人的安危。可她没有受伤,只是把菜摔坏了,也要不了五两银子。
“你给我一百文。”
苏易脸色一僵,看着手里的银锭子,似乎有点为难。
商枝见苏易穿着打扮,非富即贵,顿时明白他为何难为情了。只怕他们身上根本就不放铜板。
她叹息一声,“算了。”
“姑娘……”苏易还想多说什么,马车上等得不耐烦的苏锦瑟,在婢女搀扶下走过来,轻声问,“哥哥,还未处理好吗?”说罢,侧头将视线落在商枝身上。